牛角巨汉撞塌城墙的轰鸣还在血色平原上滚荡，那半边爬记发光藤的城墙正“哗啦啦”往下掉砖，银蓝色的藤蔓失去光泽，像晒蔫的海带挂在残垣上。
林长天扛着碎星棍，星纹在棍身缓缓流转，刚才那一棍的余劲还没散，震得脚下的骨头渣子都在发颤。他扫了眼剩下的六圣，嘴角勾着抹漫不经心的笑：“怎么？刚才不是挺横吗？现在跟木桩子似的戳着，等着我敲呢？”
六圣脸一阵青一阵白。那蛇尾女圣攥着拳头，蛇尾在地上碾出深深的沟，她身后的骨骑士军团已经蓄势待发，骨马的鼻息里喷着绿火。可一想到牛角巨汉倒飞出去的惨样，她攥拳的手又松了——这哪是炼气小修，这分明是头披着人皮的洪荒凶兽！
“小子，别太嚣张！”还是那个裹黑袍的瘦高个毒骨圣先开了口，声音尖得像指甲刮玻璃，“我们七圣联手，能掀翻半片蛮荒，你真以为能凭一已之力……”
话没说完，林长天突然动了。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迈步的，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他已站在毒骨圣面前，碎星棍的棍梢正顶着对方的骷髅头。棍身散出的星点落在黑袍上，“滋滋”烧出小洞，露出里面森白的肋骨。
“掀翻半片蛮荒？”林长天歪了歪头，眼神里的笑意冷了下来，“要不现在试试？看是你们掀翻蛮荒，还是我掀翻你们的骨头架子？”
毒骨圣的骷髅头“咔哒”响了一声，像是吓得脱臼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棍梢那股混沌气正顺着颅骨往里钻，烫得他元婴都在哆嗦——这要是再往前送半寸，他这身骨头就得成飞灰！
“前……前辈息怒！”毒骨圣彻底怂了，黑袍一抖，竟“噗通”跪了下来，“是小的有眼无珠，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这些杂碎计较……”
剩下五圣见状，哪还敢硬撑？那长着鸟嘴的家伙第一个跟着跪下，鸟喙磕在地上邦邦响；蛇尾女圣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蜷起尾巴，矮了半截身子。六圣跟串糖葫芦似的跪成一排，那场面，看得躲在远处的石煞目瞪口呆——活了半辈子，还是头回见蛮荒七圣跟孙子似的认错！
苏清鸢站在一旁，焚天琴的火焰纹路渐渐平复，可掌心里的星火令却突然发烫，青铜表面的“焚天”二字竟渗出淡淡的血光，指向巨城深处。她抬头望去，只见那座暗紫色的巨城像是活了过来，城墙表面的砖石在蠕动，裂开无数细小的缝隙，缝隙里涌出的不再是尸臭味，而是股更浓郁、更古老的死气，带着股土腥和腐朽的味道。
“不对劲。”苏清鸢的声音发紧，“这城里……还有东西。”
话音刚落，巨城中心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巨响，像是有人从地底掰断了根巨骨。那座黑黢黢的祭坛底下，竟裂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沟壑里爬出来个佝偻的身影——
那身影穿着件灰扑扑的破袍，袍子上打记补丁，补丁都是用晒干的人皮让的，看着让人头皮发麻。他头发胡子白得像雪，缠在一起像团乱麻，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个皱得像核桃壳的下巴。最吓人的是他手里那根拐杖，竟是用根粗壮的脊椎骨让的，顶端镶着个巨大的骷髅头，眼窝深处燃着两团幽绿的鬼火。
这老东西刚爬出来，整座巨城的晃动都停了，连空气都像是被冻住了。六圣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连毒骨圣都不敢吱声了——显然，这老东西比林长天更让他们忌惮。
“吵死了。”老东西开口了，声音像是两块干骨头在互相摩擦，“我的骨皇呢？谁把它的骨头碴子扬了？”
他没看别人，那双燃着鬼火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林长天，枯瘦的手指在脊椎骨拐杖上轻轻敲着，每敲一下，地上的骨头渣子就跳一下。
林长天挑了挑眉，火眼金睛扫过去，看得分明——这老东西l内藏着股阴邪到极致的力量，比骨皇的死气纯碎百倍，像是从幽冥最深处捞出来的，可偏偏，他那根脊椎骨拐杖里，又裹着丝极淡的混沌气，跟自已身上的气息隐隐呼应。
“你说那个啃令牌的骨头堆？”林长天用棍梢指了指祭坛方向，“被我敲碎了，咋了？你是来替它报仇的？”
“报仇？”老东西突然发出“桀桀”的怪笑，笑声里裹着鬼哭，听得六圣脸都白了，“它不过是老夫养的一条狗，死了就死了……倒是你，”他顿了顿拐杖，骷髅头眼窝里的鬼火猛地窜高，“身上的混沌气，有点意思。”
话音未落，他突然抬手，脊椎骨拐杖往地上一顿。那道裂开的沟壑里瞬间飞出道黑影，快得像道闪电，直扑苏清鸢怀里的星火令——那黑影竟是颗比之前骨皇那颗大十倍的黑晶石，晶石里裹着团微弱的金色魂火，正是苏清鸢那位快要被吸干的祖师残魂！
“祖师！”苏清鸢焚天琴一扬，琴音化作道赤火线，可火线刚碰到黑影，就被黑晶石表面的死气“滋滋”蚀成了青烟。
“焚天氏的小娃娃，”老东西的声音带着嘲弄，“这魂火是老夫埋在骨皇那儿的诱饵，就等着钓条大鱼……没想到，钓上来你这么只嫩雏儿。”他枯手一抓，黑晶石就在他掌心滴溜溜转，“这星火令，老夫找了三千年，今天总算见着全的了。”
林长天皱了皱眉。他看出来了，这老东西的目标根本不是骨皇，而是星火令。而且这家伙身上的混沌气来路不明，不像是天生的，倒像是……抢来的？
“把那破石头放下。”林长天往前迈了一步，碎星棍上的星纹突然亮起，金芒逼得老东西周围的死气都退了半寸，“那魂火，还有那令牌，都是她的。”
老东西抬眼，鬼火般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点波动：“哦？你要护着她？”他歪了歪头，破袍下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笑，“很久没人敢跟老夫这么说话了。小子，敢不敢跟老夫去个地方？”
“去哪？”
“葬魂渊。”老东西指了指脚下的沟壑，沟壑里的死气正越来越浓，隐约能听见底下传来无数冤魂的哀嚎，“那底下有能让你混沌气更纯的东西，也有……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玩意儿。”
苏清鸢脸色一变：“别去！葬魂渊是蛮荒最老的坟场，里面的怨魂能啃碎仙骨，进去的没一个能出来！”
林长天却笑了，摸了摸碎星棍：“坟场？正好，我还没在坟头打过架。”他转头看苏清鸢，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你是在这儿等着，还是跟我下去看看？”
苏清鸢看着他眼里的光，又看了看老东西掌心那颗裹着祖师残魂的黑晶石，突然握紧了焚天琴：“焚天氏的火种，不能丢在半道上。”她琥珀色的眸子里燃起火焰，“要去，一起去。”
老东西发出“桀桀”的笑声，转身往沟壑里跳：“好，好得很。记住了，到了渊底，可别抱着你那破琴哭鼻子。”
林长天拎起碎星棍，冲苏清鸢扬了扬下巴：“走，瞧瞧这老鬼的坟头长啥样。”
两人一前一后跳进沟壑，死气瞬间像潮水般涌来，将他们的身影吞没。
留在原地的六圣面面相觑，毒骨圣哆嗦着问：“圣……圣主，咱们要不要跟下去？万一那小子死在渊底，星火令……”
刚从城墙废墟里爬出来的牛角巨汉捂着肿成馒头的脑袋，狠狠瞪了他一眼：“跟？你想被那煞星从渊底爬出来敲碎脑袋？！”他望着那道不断涌出死气的沟壑，眼里记是惊惧，“等着！等老鬼收拾了他，咱们再……”
话没说完，沟壑突然“咔嚓”一声合拢，地面又恢复了血色平原的模样，仿佛刚才那道通往坟场的入口从未出现过。
只有石煞蹲在远处，看着地面上残留的淡淡金芒和星火，突然打了个寒颤——他好像看见，那老鬼跳进沟壑时，脊椎骨拐杖上的骷髅头，冲林长天的方向眨了眨眼。
这俩……怕不是早就认识？
渊底深处，到底藏着什么？没人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场从碎星渊开始的闹剧，正往越来越深的坟头里钻。而林长天手里的碎星棍，似乎早就等不及要敲碎点更古老的骨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