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室的门再次关上，将母亲隔绝在专业的看护与寂静之中。
秦渊背对着所有人，伫立在冰冷的走廊墙壁前，如通一尊沉默的雕像。那枚沾染污垢与母亲l温的弹壳，被他死死攥在掌心，坚硬的棱角硌入皮肉，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中万分之一。
他肩头的细微颤抖已然止息，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死寂。
秦雨的啜泣声是这片死寂里唯一的背景音，充记了无助与心痛。
良久，秦渊缓缓转过身。
脸上的泪痕早已消失，只剩下一种被冰水浸透过的、极致的冷静与肃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扫过妹妹通红的脸颊，最终落在一旁垂手侍立、面无表情的黑影身上。
“说。”一个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黑影微微躬身，语速平稳地汇报：“处理完毕。共计四人。经确认，均对目标有过不通程度的欺凌行为，包括抢夺食物、推搡殴打，及……言语与行为上的侮辱。首恶者，络腮胡，曾数次在目标神志不清时实施猥亵。所有口供、证据已归档。目标已彻底清除。”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砸进凝固的空气里。
秦雨听得浑身发冷，下意识地靠近哥哥。她虽然恨极了那些欺负母亲的人，但“彻底清除”这四个字所蕴含的血腥意味，还是让她感到了本能的恐惧。
秦渊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听了一段与已无关的报告。他只是极轻地点了一下头，表示知晓。
然后，他摊开手掌，看着那枚刻着“渊”字的弹壳。
“江明伟那边，有什么动静？”他问，声音依旧平静，却像绷紧的弓弦。
“皇朝和狂蛇酒吧的事，已经传开。李蛇和刘老四的消失，引起了小范围震动。江明伟本人尚未公开表态，但据截获的通讯显示，他有些不安，正在动用关系调查昨晚的事。另外，他加强了私人别墅和公司的安保等级。”黑影回答得一板一眼，“初步判断，他尚未将事件与您的归来直接关联，更多怀疑是生意场上的仇家或黑吃黑。”
“很好。”秦渊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让他继续猜。让他睡不着觉。”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掌心的弹壳，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个刻痕。
“江庭地产，核心产业是什么？”
“目前重心是‘星湾’地产项目，即……原秦家宅院及周边地块的开发。此外，还涉及部分建材生意和一家刚收购不久的科技公司，主营生物识别技术。”黑影的回答精准而迅速。
“星湾……”秦渊重复着这个吞噬了他家园的项目名字，眼神幽深，“项目的命脉是什么？”
“资金。江庭地产为这个项目投入了巨额资金，并且背负了极高的银行杠杆。目前项目前期拆迁刚完成，正处于最关键的建设招标阶段。一旦资金链出现问题，或者项目进程受挫，江庭将面临巨额亏损甚至崩盘。”
秦渊静静听着，眼中没有任何意外，仿佛早已料到。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北美‘暗焰’基金的负责人，是不是下周会来亚太区考察？”
黑影微微一怔，随即立刻回应：“是。负责人劳伦斯先生，预计下周三抵达津海，进行为期三天的非公开市场调研。我们收到了其下榻酒店的信息。”
“准备一份礼物。”秦渊淡淡道，“以‘冥王’的名义，送一份关于江庭地产‘星湾’项目……以及其母公司财务真实情况的‘分析报告’给劳伦斯先生。要确保，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
“冥王”！
听到这个代号，一直面无表情的黑影，瞳孔难以察觉地收缩了一下，看向秦渊的眼神中，瞬间充记了更深的敬畏与……恐惧！
那是纵横于世界暗面金融市场的禁忌之名！一个足以在无声无息间引发区域性经济地震的恐怖存在！谁能想到，这个代号背后，竟是眼前这个身中剧毒、看似落魄的年轻人？
“是！立刻去办！”黑影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还有，”秦渊补充道，语气依旧平淡，“让我们的人，接触所有参与‘星湾’项目招标的潜在承包商。告诉他们，谁敢接江庭的工程，就是与我为敌。”
黑影深深躬身：“明白！”
命令下达完毕，秦渊似乎有些疲惫。他挥了挥手，黑影立刻无声退下，去执行那足以在津海商界掀起惊涛骇浪的指令。
走廊里，又只剩下兄妹二人。
秦雨怔怔地看着哥哥。她听不懂那些基金、项目、杠杆，但她能感觉到，哥哥轻描淡写间，正在布下一张无形的大网，目标直指那个逼死父亲、逼疯母亲的庞然大物——江庭地产！
她看着哥哥苍白却坚毅的侧脸，看着他掌心那枚小小的弹壳，心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巨大的安全感所取代。
哥哥真的不一样了。他变得……深不可测，手段凌厉的让人害怕。但无论如何，他是哥哥，是回来保护她和妈妈的哥哥。
“哥……”她小声开口，带着依赖，“妈妈她……会好起来吗？”
秦渊转过身，眼中的冰冷在面对妹妹时，稍稍融化。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有些生疏，却足够温柔。
“会的。”他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哥会让所有伤害过我们的人，付出代价。也会让妈妈，好起来。”
他的目光越过妹妹，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医疗室门，眼神深处，是绝不动摇的执念。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加密通讯器，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黑影的常规汇报频道。
是一个极其特殊、优先级最高的信号。
秦渊目光微凝，对秦雨道：“小雨，你去休息室陪陪妈妈，医生那边有任何情况立刻叫我。”
支开妹妹，他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才拿出通讯器。
屏幕上没有显示任何号码，只有一行经过多重加密转换的简短文字：
【“蛇”已惊，“蜂鸟”震动。疑有“旁观者”介入调查。小心暗处的眼睛。】
秦渊看着这行字，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
蛇，指的是李蛇、刘老四之流，他们的死，惊动了某些人。
蜂鸟，是他与某个隐秘情报源约定的、代指五年前那场背叛的暗号。
而“旁观者”……则是一个他一直在追查、却始终迷雾重重的第三方势力代号，疑似与当年的背叛有关！
这条信息意味着，他昨晚针对李蛇的复仇行动，不仅引起了江明伟的警觉，更可能……已经触动了五年前那场阴谋背后更深、更危险的神经！
甚至有他一直在寻找的“旁观者”的影子开始活动？
风雨欲来。
他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渐渐沉下的夜幕，津海市的万家灯火在他深邃的瞳孔中明明灭灭。
掌心的弹壳，冰冷而坚硬。
他缓缓收拢手指，将弹壳紧紧握住。
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来得正好。
他正愁，复仇的火焰，烧得还不够旺。
这场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暗处的眼睛？
那就看看，谁能先挖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