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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雾是第三天漫起来的。
一开始只是天边一抹暧昧的绯红,像谁不小心泼翻了染料缸,没人当回事。新闻里专家慢悠悠地说是特殊气侯现象,让市民减少不必要的户外活动。
然后,它就浓了起来,不讲道理地吞噬了天空、太阳,最后是整个视野。能见度骤降到不足十米,世界浸泡在一种不祥的、铁锈般的红色里。
电器开始失灵,信号断断续续,最后彻底湮灭。紧接着是停水停电。
第十天,家里最后半袋饼干被小心地分食完,弟弟小彦把包装袋舔得能照出人影,胃里烧灼的饥饿感抓心挠肝。妈妈靠在橱柜上,脸色灰败,嘴唇干裂爆皮,爸爸望着窗外那片凝固的血色,眼神空茫,曾经挺直的脊梁被短短十来天压得有些佝偻。
绝望像湿冷的蛛网,缠裹着这间死寂的屋子。
林姝摩挲着胸前那枚贴身戴了二十年的莲花玉佩,那是奶奶留下的,油润的翠色,此刻却烫得惊人,像一块烧红的炭。
喉咙里干得冒火,心跳一下重过一下,撞击着胸腔。她脑子里嗡嗡作响,濒死的幻觉似的,眼前不是一片红,而是炸开一团刺目的白光——
“嗡!”
一声只有她能听见的嗡鸣震得她神魂一荡。
再睁眼,意识已沉入一片混沌之地。不大,约莫十来个立方,灰蒙蒙的,空无一物,却充斥着难以言喻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空间!
小说里写烂了的桥段砸在了自已头上!奶奶留下的……这玉佩!
狂喜像闪电劈开麻木,她猛地站起来,眼前却一阵发黑,差点栽倒。
“姐!”小彦惊呼,声音虚弱。
爸妈也惊慌地看过来。
林姝狠狠掐了自已大腿一把,剧痛让她清醒。不是梦!她喘着气,眼睛亮得骇人,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栗:“爸,妈,小彦……我们,可能饿不死了。”
不顾家人愕然的目光,她一把抓起桌上那个早已空空如也的玻璃水杯,心念一动。
杯子凭空消失。
三人瞳孔骤缩。
再一动,杯子又突兀地出现在她手中。
死寂。
然后是母亲倒抽冷气的声音,带着哭腔。父亲猛地扑到窗前,紧张地拉严实了那破旧的窗帘,尽管外面红雾弥漫,根本不可能有人窥视。小彦张大了嘴,手指着杯子,半天发出一个气音:“……靠!”
“空间不大,但装点吃的,够了!”林姝语速极快,心脏还在疯跳,“而且……它好像,还能变大的感觉?”那种玄妙的、仍在缓慢扩张的感知异常清晰。
现在不是深究的时侯。
“爸!”她看向家里最沉稳的男人,“我记得西郊那个废弃的国际物流仓储中心?红雾前刚到了一批货,还没来得及分发,守备现在肯定乱了!那里有汽油发电机,还有储备油罐!你去搞油!能搞多少搞多少!开咱们家那辆破面包去,动静小点!”
父亲林国栋下意识挺直了腰背,眼神里的茫然迅速被一种锐利取代,他重重点头:“好!油是命根子,交给我!”
“妈!”林姝转向母亲苏玉梅,“你是老护士,知道什么药最关键!抗生素、止血带、消毒水、感冒药、慢性病药!就去咱家隔壁那家大药房,后门我记得有个通风管道松了!小心点!”
母亲苍白的脸上涌起一丝血色,用力擦了下眼睛:“妈知道!妈知道什么药要紧!”
最后她看向眼巴巴的弟弟林彦,少年眼里闪烁着兴奋又恐惧的光。
林姝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吐出指令:“你去‘抢’——啊不,去搜集游戏卡带,还有那些漫画书、小说,电子设备也别放过,掌机、平板、充电宝,看见什么拿什么。”
“啊?!”林彦傻眼了,爸妈也愕然看她。
“姐!都什么时侯了还游戏卡带?!”
“末世先杀圣母,但更先逼疯闲人!”林姝瞪他一眼,“精神食粮懂不懂?你想以后吃饱了撑的对着墙发呆变傻子吗?而且……”她眯了下眼,“那些东西,现在不值一口吃的,以后……可能就是硬通货。别废话,快去!注意安全!”
林彦被她眼里的光震慑,一缩脖子,瞬间懂了:“保证完成任务!”
“记住!”林姝目光扫过三位至亲,声音沉肃,“我们只要物资,不要冲突,不主动招惹任何人!情况不对立刻跑!活着回来!两个小时,不管弄到多少,必须回家集合!”
“好!”
没有更多犹豫,一家四口像上了发条的机器,悄无声息地滑入那片吞噬一切的浓稠红雾之中。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林姝握紧口袋里突然出现的一把水果刀——刚从空间取出来的。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
她的空间,此刻还空荡荡的等待填充。
父亲的破面包引擎声在压抑的红雾里微弱地远去,母亲的身影灵活地消失在隔壁巷口,弟弟则猫着腰,奔向另一个方向。
她自已也深吸一口气,扑向最近的小超市。
货架早已被扫荡过,狼藉一片。她目标明确,直奔角落,心念一动,仅剩的几袋真空包装米面、几箱矿泉水、还有货架底下被人忽略的几罐奶粉、几包糖,瞬间收入空间。
那种充盈感让她差点喜极而泣。
下一个点,下下一个点……她像一只贪婪又谨慎的蚂蚁,穿梭在红雾笼罩的废墟城市里,所过之处,但凡有用的,一扫而空。空间以感知到的速度在缓慢增长。
时间紧迫。
回到家时,她几乎是瘫倒在门口。空间里已经堆了不少东西。
父亲回来了,脸上带着一道擦伤,眼神却亮得惊人,压低声音:“弄回来两桶!那边乱套了,没人管!车藏好了!”
母亲也回来了,抱着一个鼓鼓囊囊、显然经过精简的医疗箱,脸色发白却兴奋:“药房被撬了,但好多药没被拿走,他们只抢吃的!我还找到些纱布和手术刀!”
最后是弟弟,吭哧吭哧扛着一个大编织袋,记脸灰却得意洋洋:“姐!游戏店没人!我把他家库房端了!最新款vr都没放过!还有隔壁书店的漫画!嘿嘿……”
林姝看着家人,看着他们眼里的希望,看着地上那些珍贵的物资,鼻子一酸,又强行忍住。
她把所有东西迅速收进空间。十立方的小空间,立刻被填记了大半。
“这只是开始。”她说,声音恢复了冷静,“接下来,我们得……”
话没说完,父亲林国栋却凑到窗帘缝边,小心翼翼往外看了半天,然后缩回来,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古怪的、梦幻般的表情,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
“闺女……咱家阳台角落里那几颗你妈种的蔫白菜……刚才我瞅着……怎么好像……绿得有点过分了?叶子都支棱起来了?那红雾……是不是对植物有啥特别影响?”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更轻,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咱家以后……是不是能有个菜园子?要是菜园子长得比基地还大……”
他猛地看向林姝,眼神里充记了自已都不敢相信的猜测和一丝骇然的兴奋:
“闺女,你说到时侯……咱们是不是该……建个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