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林溪被妈妈支去给在便利店打工的表姐送晚饭。
表姐在市中心那家24小时便利店让收银员，两班倒，这周轮到夜班，从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
林溪提着保温桶走到店门口时，玻璃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暖黄的灯光从里面漫出来，映得她鞋尖都沾了点暖意。
“溪溪？”表姐正在扫码结账，看到她进来，眼睛亮了亮，“你怎么来了？”
“妈让我给你送点汤。”林溪把保温桶递过去，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店里。便利店不算大，货架摆得整整齐齐，靠墙的冰柜里冒着白气，除了收银台前一个正在付账的大叔，没什么客人。
“还是我妈疼我。”表姐接过保温桶，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正好我快换班了，等会儿让晚班的通事帮我热一下就行。”
“晚班……是哪个姐姐？”林溪随口问了句。
“不是姐姐，是个男生，跟你差不多大，好像也是你们学校的。”表姐一边给大叔找零，一边说，“叫沈砚，你认识吗？那孩子可拼了，白天不知道在哪儿打工，晚上来这儿上夜班，经常站着都能打瞌睡。”
“沈砚”两个字像颗小石子投进林溪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她愣了一下，才小声说：“……好像有点印象。”
“可不是嘛，”表姐叹了口气，“上次我早班接他的班，看到他靠在货架后面睡着了，眉头皱得紧紧的，手里还攥着个面包，估计是忙得没顾上吃。听说家里条件不太好，不然谁乐意这么熬啊。”
林溪没说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有点发酸。她想起夜市上沈砚扛着桌子离开的背影，想起他指关节发红的手，想起他眉骨上那片卷了边的创可贴——原来他每天晚上，还要在这里熬一整夜。
大叔付完钱走了，店里又安静下来。表姐打开保温桶闻了闻：“真香，我先去后面热一下，你在这儿等我会儿。”
林溪点点头，目送表姐走进员工休息室，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收银台后面的货架。她想象着沈砚靠在那里打瞌睡的样子，大概是低着头，长睫毛垂下来，遮住眼底的疲惫，像只被累坏了的小兽。
“叮铃——”
风铃又响了，林溪回过头，心脏猛地一跳。
沈砚走了进来。
他穿着便利店的蓝色工服，袖口规规矩矩地扣着，头发比平时整齐些，只是眼下的青黑更重了，嘴唇也有点干。
看到林溪，他明显也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淡，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沈砚，你来啦？”表姐正好从休息室出来，把保温桶递给林溪，“我先走了，辛苦你了啊。”
“嗯。”沈砚应了一声，走到收银台后，开始清点钱箱。
表姐拉着林溪往外走，压低声音说：“就是他，看着挺冷的，其实人不坏，上次我忘带钥匙，还是他帮我找的锁匠。”
林溪“嗯”了一声，脚步却有点挪不动。她回头看了一眼，沈砚正低着头数钱，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下巴上甚至冒出了点青色的胡茬，透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疲惫。
走出便利店，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林溪突然停下脚步：“表姐，我有点东西落在里面了，我回去拿一下。”
没等表姐反应过来，她就转身跑回了店里。
沈砚已经数完了钱，正拿着抹布擦收银台。看到她跑进来，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疑惑。
“我……”林溪的心跳得飞快，脸颊有点烫，“我刚才看到货架上有面包，想买点明天当早饭。”
她说着，没敢看他，转身走到面包架前，胡乱拿了两袋全麦面包。又走到冰柜前，犹豫了一下，拿了一盒热牛奶——是需要在微波炉里加热的那种。
她走到收银台，把面包和牛奶放在台上。沈砚拿起扫码，动作很熟练，大概是重复了太多次。
“一共八块五。”他报了价格，声音有点哑。
林溪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他的手比白天更凉，还带着点消毒水的味道，大概是刚洗过。
沈砚接过钱，找了一块五给她，指尖通样避开了她的触碰。
林溪拿起面包和牛奶，攥在手里，突然没勇气离开了。她看着沈砚低头整理单据的侧脸，嘴唇动了动，想说“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又觉得太突兀；想说“别太累了”，又觉得像在多管闲事。
“那个……”她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沈砚抬起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询问。
“牛奶……”林溪指了指他手边的微波炉，“需要热一下吗？”
沈砚愣了一下，大概没料到她会说这个。他看了看那盒牛奶，又看了看林溪，沉默了几秒，才摇了摇头：“不用。”
“哦。”林溪低下头，觉得自已有点傻。他怎么会喝她买的牛奶呢？
她攥紧了手里的东西，转身想走，又想起表姐的话，心一横，把那盒牛奶放在了收银台的角落里，用面包袋稍微挡了挡。
“我……我突然不想喝了。”她小声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放这儿吧，反正也没人要。”
说完，她没敢看沈砚的表情，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便利店，风铃被撞得叮当作响。
跑到街角，林溪才停下来，捂着发烫的脸，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她刚才好像看到沈砚抬起头，目光落在那盒牛奶上，眼神里似乎有点茫然。
他会喝吗？应该不会吧。他那么冷淡，肯定觉得她很奇怪。
林溪懊恼地跺了跺脚，转身往家走。手里的两袋面包被攥得有点变形，她却没觉得在意，心里反复回放着沈砚那双带着疲惫的眼睛。
第二天早上，林溪特意起得很早，绕路经过那家便利店。
沈砚应该已经下班了，收银台后面换了个陌生的阿姨。林溪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假装买东西，目光飞快地扫过收银台的角落。
那盒牛奶不见了。
林溪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连阿姨跟她说“三块五”都没听清，付了钱就匆匆跑了出来。
阳光已经升起来了，照在身上暖暖的。林溪摸了摸口袋里找零的硬币，突然觉得，今天的风好像都带着点甜意。
她不知道的是，便利店的员工休息室里，沈砚靠着墙坐下，手里攥着那盒已经凉透的牛奶。包装上还留着一点浅浅的温度，像某个女生跑开时，裙摆扫过他手背的触感。
他低头看着牛奶盒上印着的卡通小牛，眉头微微松了些，过了很久，才拆开包装，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牛奶已经凉了，有点腥，可他却觉得，好像没那么难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