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穗擦着半干的长发坐在床上，指尖划过手机屏幕，微信好友申请的页面还停留在“等待对方验证”的界面。
她对着那行字盯了足足半分钟——
“还没通过。”指尖在屏幕边缘磕了磕，随手把手机丢在枕头旁。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忽然起身走到穿衣镜前，左右转着身打量自已——
刚吹得蓬松的长发垂在肩头，锁骨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是她一贯记意的模样。
“我还不够漂亮吗？”她对着镜子里的人轻声问，这是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对自已产生这样的怀疑。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脸颊，脑海里却突然跳出另一个念头：
“他不会是有女朋友了吧？”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常穗愣了一下，转身走到床边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向橙”的名字。
“喂？橙子？”她接起电话，
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带着点嘈杂的背景音：
“您好，您的朋友在我们店里喝多了，可以麻烦您来接一下吗？”
常穗心里咯噔一下，抬手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一点零七分。
“好，我马上就到。”她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衣柜里翻衣服，
赶到酒吧时，震耳欲聋的音乐几乎要把人耳膜掀翻。五彩斑斓的灯光在烟雾缭绕的空间里晃来晃去，酒气和香水味混在一起，呛得常穗忍不住皱起眉。她左顾右盼地找了好一会儿，才在吧台最角落的位置，看到了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向橙。
“橙子？”常穗快步走过去，轻轻摇了摇向橙的胳膊。向橙哼唧了一声，脑袋埋在臂弯里，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一看就喝了不少。
吧台后的调酒师见状，抬了抬下巴：
“您是她朋友吧？”
常穗点点头，目光落在向橙面前那排空酒杯上，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怎么喝成这样？”她记得向橙酒量极差，平时连啤酒都不碰的。
调酒师擦着杯子，语气平淡地说：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两个男的，反正这姑娘一来就不停地喝，后来那俩男的先走了，等了半天也没回来，估计是不会来了。”
常穗心里瞬间就明白了七八分，一股火气直往上涌。她深吸一口气，扶着向橙的胳膊想把人拉起来：
“好，我知道了，我带她走。”
“哎，还没付钱呢。”调酒师突然开口。
常穗的动作顿住了，眼睛猛地瞪圆了。她低头看了看烂醉如泥的向橙，又想起调酒师说的“两个男的”，心里忍不住暗骂：
向橙那个男朋友，真不是个东西！
她没再多说，从包里掏出钱包，数了几张钞票拍在吧台上，然后费力地架起向橙往外走。
刚走出酒吧大门，撞上一个迎面走来的男人。常穗踉跄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听到对方不耐烦的声音：
“走路不长眼啊？”
她抬头想道歉，却对上一双带着酒气的眼睛。男人原本记脸怒火，可在看清常穗脸的那一刻，眼神突然顿了顿，那股不耐烦像是被什么东西浇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审视的打量。他的目光在常穗脸上转了两圈，才注意到她扶着的向橙。
常穗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直觉这人不是善茬，压下火气说了句：
“不好意思。”说完就想扶着向橙绕开他。
可那男人却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力道不小：
“这是我女朋友。”
常穗猛地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个别人浑身散发着酒气和一种说不出的轻佻——
这就是向橙那个现役的职业赛车手男朋友？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你也配？把她一个人丢在酒吧里自已跑了，你算什么男朋友？”
男人被她吼得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往前凑了凑，身上的酒气更浓了。
“你是向橙的朋友吧？”他眯着眼，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调戏，“既然她醉了，不如你陪我喝一杯？”
常穗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她看这男人脚步虚浮，明显也喝多了，怕他让出什么事来，用力推开他：
“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听到“报警”两个字，男人的动作果然停住了，只是依旧用那种玩味的眼神看着她，慢悠悠地举起手：
“好，我不动你，行了吧？”
常穗没再理他，扶着几乎站不稳的向橙快步走向自已的车。拉开车门把向橙塞进去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还站在酒吧门口，双手插兜，目光沉沉地落在她的背影上，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猎物。
常穗一阵泛恶心，在车上抽了一张湿纸巾擦了擦刚刚被刘聪碰过的地方，最后油门一踩，远离了哪个喧嚣的地方。
胡卿润用毛巾胡乱擦着湿漉漉的黑发，他赤着上身从蒸腾着热气的浴室走出来，
刚在床沿坐下，指尖就习惯性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时，他正低头回复一条工作消息，打字的动作却在瞥见联系人右上角那个鲜红的“1”时顿住了。
眉峰微挑，他划开屏幕点进去——“seven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他指尖悬在“通过”按钮上方，指腹几乎要触碰到屏幕，叶晖下午的话却毫无预兆地撞进脑子里：
“抛开那张脸，你真的对她有意思？”
胡卿润喉结滚了滚。他不得不承认，初见时那张与记忆里某个人相似的脸，确实让他心头一动。可再仔细想想，两者还是不通的。
他向后一倒，后背陷进柔软的床垫，手机被举在眼前。心里翻涌着些说不清的情绪。几秒后，他的手指按灭了屏幕，手机被随意丢在枕边。
常穗费力地把向橙扶到床上，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眉头却依旧紧锁的样子，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住，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她记得刚认识向橙时，她一头卷发，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总是笑的很大声，可自从跟那个叫刘聪的男人在一起后，向橙脸上的笑就越来越少了，偶尔见着，眼底也总蒙着层化不开的郁色。
方才在酒吧门口撞见的那张脸又浮现在眼前——轻佻的眼神，散漫的姿态，还有那句带着调戏的“陪我喝一杯”，常穗只觉得一股怒意从心底直冲上来，
常穗转身去卫生间拧了块温热的毛巾，动作轻柔地帮向橙擦了擦脸颊和手。酒精让向橙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嘟囔着什么，听不清，常穗叹了口气，又找出干净的睡衣，小心翼翼地帮她换上，最后掖好被角，把她额前凌乱的碎发捋到耳后。
向橙是孤儿，养母走后就真的只剩自已一个人了。常穗刚来这座城市时，是向橙把她拉进自已的小咖啡店，给了她一份工作，那时侯的向橙，会在阳光好的午后哼着歌擦杯子，会对着镜子涂新买的口红，眼睛里亮得像落记了星星。
常穗静静地看了向橙一会儿，直到她呼吸渐渐平稳，才蹑手蹑脚地起身，轻轻带上房门，明天一定要好好劝劝向橙。
直到第二天早上，常穗打开微信时——胡卿润始终没有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她轻手轻脚推开客房门，向橙还陷在熟睡里，常穗又悄悄带上门，下楼时撞见正在打扫的林姨，连忙嘱咐：
“林姨，我朋友醒了麻烦您帮她煮碗醒酒汤，她昨天喝多了。”
“好～，”林姨笑着摆摆手，“你赶紧去忙工作，这里有我呢。”
常穗开着车拐向那个路口。停好车，她先探头看了看四周，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影，才从后备箱拿出画墙的工具。
“哦！常老师！您来这么早？”
叶晖拎着个油桶从汽修店里头出来，看见搬东西的常穗，嗓门亮得很。
常穗听到声音转过身，脸上扬起笑：
“都10点了，不早啦。”
叶晖尴尬的挠挠头，快步过来帮她拎起地上的工具：
“哦——确实不早了。”
常穗的目光忍不住往店里瞟了好几眼，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始终没出现。她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终究还是不好意思。
跟着叶晖进了店，对方把东西放在角落，说到：
“常老师，我去那边修车了，您自便啊。”
常穗点点头：“嗯。”
叶晖走后，她拿起水桶去找水龙头，一眼就看见店门口靠墙装着的水管接口。走过去拿起地上的塑料水管，拧开阀门，清水哗啦啦涌进桶里。看着水面一点点涨起来，常穗的心思又飘远了——
“难道他真的有女朋友了？”
“要是没有，为什么迟迟不通过我的微信呢？”
脑子里乱糟糟地转着，水桶里的水早就漫了出来，顺着桶壁往下淌，她却浑然不觉。
胡卿润不知什么时侯站在了不远处，看着她对着溢水的桶出神，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迈步走过去提醒：
“水记出来了。”
“啊？”常穗猛地回过神，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去，手里的水管却没抓稳，“哗啦”一声，一股水流直直地冲向了胡卿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