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赛车场的休息室里
混合着淡淡的汽油味和胜利者的亢奋气息。墙面是冷硬的金属质感,贴着几张赛车海报,角落的冰柜嗡嗡作响,几瓶功能饮料随意摆在台面上。
“润哥,太厉害了!!”叶晖高举着奖杯,金属光泽在灯光下晃眼,他大步凑到胡卿润身边,语气里记是激动。
胡卿润扯掉头盔往沙发上一扔,黑色赛车服的拉链松到胸口,他往沙发上重重一坐,长腿一伸翘在旁边的矮凳上,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了两下,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
仙仙:我看到啦!电视上的你超帅!不愧是我的宝宝,最厉害~[星星眼表情]
胡卿润盯着屏幕,眼底的桀骜褪去几分,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个浅弧。他把嘴里叼着的烟拿下来,夹在指间,烟灰落到裤子上也不在意,抬手敲字:到哪了?
叶晖在一旁看得直撇嘴,用胳膊肘怼了怼他:
“喂,润哥,你这不值钱的样子能不能收收?有了女朋友就把兄弟抛脑后了?”
胡卿润斜睨他一眼,眼神吊儿郎当的,猛吸一口烟,叮咚——
消息提示音刚落,胡卿润的指尖已经点了上去。
仙仙:在路上,马上就到啦!等我给你送花~
“女朋友能抱。”对着叶晖的脸吐出一口烟,起身时淡淡瞥了叶晖一眼,补充道,“你不能。”
叶晖哀嚎着追上去:
“别啊润哥!我给抱啊!沾沾冠军喜气!”
胡卿润刚拉开休息室的门,迎面就撞上一个人。是拿到亚军的何聪,他脸上还带着赛道上的戾气,故意站在门口挡住了去路。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胡卿润抬了抬下巴,双手随意插进赛车服的裤袋里,语气懒懒散散却带着压迫感:
“滚开,听见没有?”
何聪的拳头猛地捏紧,指节泛白,死死瞪着胡卿润:
“别得意太早,我迟早会超过你!”
胡卿润低低嗤笑一声,突然上前一步,两人距离瞬间拉近。他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挑衅在何聪耳边说:
“等我退役了,你说不定……就能拿第一了。”
这话像根针,狠狠扎在何聪心上。他额头的青筋瞬间暴起,猛地伸手攥住了胡卿润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布料扯破。
“放手!”叶晖见状立刻冲上前,一把抓住何聪的手腕,怒目圆睁,“想找事是吧?”
“哎,你们在干嘛!又想打架是不是?!”教练的怒吼声从走廊那头传来,
他快步走过来,脸色铁青地看着纠缠在一起的几人。
何聪狠狠甩开手,最后瞪了胡卿润和叶晖一眼,撂下句“走着瞧”,便头也不回地擦过教练身边离开了。
胡卿润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被抓皱的衣领,转过身看向教练。
教练指着他的鼻子。
“拿了冠军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刚下来就给我惹事!”
胡卿润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我可没动手。”
教练知道他这副德行,气哼哼地哼了一声,指着更衣室的方向:“少跟我贫!赶紧换衣服去,记者还在外面等着呢!”
“滴滴——滴滴——”向橙不耐烦地按着喇叭,车窗外的车流半天挪不了半米。
“搞什么啊,怎么突然堵住了?前面到底出什么事了?”她探着脖子往前望,却只能看到一排排车屁股,急得鬓角沁出细汗。
常穗侧头看了眼窗外,风裹挟着柏油路面的热气扑进来,带着点黏糊糊的潮意,把她额前的碎发吹得贴在皮肤上,
“估计是下班高峰吧,这个点堵很正常。”
“正常也不行啊!”向橙猛地撇了撇嘴,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得飞快,
“一会联谊该迟到了!人家特意化了好久的妆呢!”
常穗被她气鼓鼓的样子逗笑,手肘支在车窗沿上,说到:
“急什么,爱情要是真来了,还能被堵车拦住?”
“这次不一样!”向橙眼睛一亮,语气瞬间兴奋起来,
“今天有个超符合我审美的!绝对是我的菜!”
常穗笑着摇摇头,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行吧,那祝你成功。”
话音刚落,前面的车终于开始动了。向橙松了口气,跟着车流慢慢往前挪。越靠近拥堵的源头,气氛越显得凝重——警灯的红蓝光芒在车流缝隙里闪烁,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救护车鸣笛。
等车子缓缓开到近前,两人都愣住了。一辆白色轿车跟大货车相撞了,车头完全凹了进去,零件碎片散落一地。还有散在地上的花束,花瓣随风飘起,旁边停着救护车和警车,几名医护人员正抬着担架往救护车上走,担架上覆盖着的白布,在傍晚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地上蜿蜒的血迹已经发黑,触目惊心。
常穗的车驶过担架旁时,一阵风恰好吹过,白布的一角被掀起又落下,露出的那只手,白得没有丝毫血色,僵硬地垂着。
“啊……原来前面出车祸了。”向橙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后怕地摇了摇头,
“看样子人已经……太惨了。”
常穗没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那片狼藉被抛在车后。脑海里突然响起爸爸刚刚说过的话,
“这世上啊,没有谁会一辈子陪着你……”
她指尖动了动,默默按下了车窗升降键。“唰”的一声,玻璃升起,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赛后的采访间人声鼎沸,胡卿润应付完最后一个提问,扯了扯领口,他避开围上来的人群,径直走到赛场内的长椅旁,懒洋洋地坐了下去。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聊天界面停留在采访前他发的那条消息上——还没到吗?对话框干干净净,胡卿润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平时周汝仙从不这样,哪怕堵车也会回个消息报平安。他从长椅上站起身,拨通了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熟悉的铃声,而是冰冷机械的提示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他低声重复了一句,心里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紧心脏。
胡卿润刚挂断电话,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是一个陌生号码。他几乎是立刻接了起来:
“喂?”
下一秒,听筒里传来的话语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他的耳膜。胡卿润的瞳孔在一瞬间骤然放大,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僵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赛道的喧嚣、远处人群的欢呼,在这一刻全部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剩下心脏擂鼓般的轰鸣和那几句足以将他拖入深渊的话。
那根紧绷的弦骤然断裂,胡卿润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了出去,脚步快得带起一阵风,
“哎!润哥!去哪?!”叶晖的声音从身后追来,带着记脸错愕,
可胡卿润像是没听见,身影已经冲出了场馆大门,他踉跄了两步,猛地抬手拦下一辆正好经过的出租车,拉开车门的力道几乎要把把手拽下来。
“仁心医院!快点!”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慌而发颤,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
司机被他这副凶狠的样子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挂挡踩油门,车子“嗖”地一下窜了出去。胡卿润死死攥着衣角,视线死死盯着前方不断倒退的街景,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不可能的,一定是搞错了……明明刚刚还在给他发消息,怎么可能呢……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却压不住那股疯狂蔓延的寒意。
车刚在医院门口停稳,胡卿润就扔了一把钱下去,连找零都顾不上,推开车门就往急诊楼里冲,横冲直撞地穿过走廊,撞到了抱着病历本的护士,撞到了搀扶着病人的家属,一声声“对不起”被他抛在身后,脚步却丝毫没停。
直到冲进那间临时停置的房间,他的脚步才猛地顿住。
她就躺在那里,盖着薄薄的白色被单,此刻躺在床上的她紧闭双眼,再也没有了往日笑起来时眼里的光。胡卿润慢慢走过去,每一步都重得像灌了铅。他伸出手,指尖在离她脸颊几厘米的地方停住,那冰凉的触感透过空气传来,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侥幸。
他低着头,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整个房间安静得可怕,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