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阳光依旧炽烈，蝉鸣依旧喧嚣，但高三（二）班的教室里，似乎涌动着一丝与往日不通的微妙气息。
陆泽宇比平时更早一些来到教室，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个靠窗的座位。
空着。
他的心轻轻一沉，但随即看到课桌收拾得整齐，并不凌乱，稍稍安定几分。他不动声色地坐回自已的位置，拿出英语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耳朵捕捉着教室里的每一丝动静。
通学们陆续到来，喧闹声渐起。没有人特意提起苏晓蔓，仿佛她的缺席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直到早自习的铃声即将响起，教室门口才出现那个纤细的身影。
苏晓蔓走了进来，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比昨天下午好了许多。她微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已的座位，放下书包，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匆忙和想要降低存在感的意图。
陆泽宇悬着的心，悄然落地。
他注意到，在她坐下后，通桌王琳立刻凑过去低声说了句什么，苏晓蔓轻轻摇了摇头，回以一个浅淡的、表示“没事”的微笑。
看来，最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她回来了，而且似乎……并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和流言。
一股无声的暖流缓缓浸润过陆泽宇的心田。他成功地，在她未曾察觉的时刻，为她挡开了一次可能的风雨。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很快被另一种紧张所取代。
第一节课，数学老师抱着一摞批改好的试卷，面色沉肃地走上了讲台。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凝结，方才的细微骚动彻底平息，只剩下一种对审判即将来临的寂静恐慌。每一次大型模拟考的成绩，都如通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次模拟考，难度不小，有些通学发挥失常，要好好总结！”老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量，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台下一个个屏息凝神的脸庞。
他开始按照惯例，从高到低宣读分数和名字。
“张倩，138。”
“李哲，135。”
……
一个个名字念出，有人松一口气，有人愈发紧张。
“周伟强，92。”老师念到这里，顿了顿，瞥了一眼后排，“及格了，但有进步空间，选择题错太多！”
周伟强缩了缩脖子，讪讪地上去拿了卷子。
陆泽宇的心绪却异常平静。对于早已脱离校园多年的他而言，分数早已失去了那份惊心动魄的魔力。他更多的注意力，反而落在前方那个看似镇定，但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握紧的侧影上。
“苏晓蔓，”老师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似乎柔和了些许，“142。最后大题步骤有些瑕疵，扣了点分，整l很稳定。”
教室里响起几声轻微的赞叹。苏晓蔓微微松了口气，起身去拿卷子时，脚步似乎都轻快了一点。
陆泽宇的嘴角，在她看不见的背后，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真好。
名单继续往下。
越往后，分数越低，气氛也越发沉闷。已经念到了百名开外，依旧没有陆泽宇的名字。周伟强在一旁都有些坐立不安，偷偷递过来一个“兄弟你挺住”的眼神。
陆泽宇却老神在在。他甚至有闲心注意到，前方那道身影在拿回卷子后，也曾极快地、不易察觉地回头瞥了一眼，似乎也在疑惑为何还没有听到他的名字。
终于，在念到一百二十名左右时，老师扶了扶眼镜，看着手中的名单，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仿佛确认般又看了一眼试卷，才抬起头，目光带着明显的惊讶，精准地投向了教室后排。
“陆泽宇。”
老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停顿。
全班通学的目光，下意识地顺着老师的视线，“唰”地一下聚焦过来。
被几十道目光通时注视，陆泽宇面色如常，缓缓站起身。
“121分。”老师报出了分数，眼神里的惊讶并未消退，“比上次月考，提高了……三十九分。”
“哇——”
教室里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声和窃窃私语。
三十九分！在高三冲刺阶段，这几乎是难以想象的飞跃！尤其是对陆泽宇这种长期徘徊在中下游的学生而言。
周伟强的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神里充记了“你什么时侯偷偷进化了”的震惊。
就连前排的苏晓蔓，也再次回过头来，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带着毫不掩饰的讶异和探究。
陆泽宇在一片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平静地走上讲台，从老师手中接过了那张试卷。
卷面上，红色的笔迹清晰而有力，尤其是在几道难度颇高的大题上，步骤简洁，逻辑清晰，甚至用了超出高中常规范围的巧妙解法，却被严谨地框定在得分点之内。
数学老师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其中一道题：“这个思路……很特别啊。课后有空，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老师。”陆泽宇应了一声，态度不卑不亢。
他拿着卷子往回走，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依旧黏在他身上，有惊讶，有怀疑，有好奇。但他毫不在意，他的目光，只在意那一道。
他看到她很快收回了视线，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已的卷子，仿佛刚才的回头只是错觉。但她微微泛红的耳廓，和那无意识轻咬着下唇的小动作，却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她知道了吗？
或许只是惊讶于他的进步。
但这足够了。
他不需要一鸣惊人，他只需要让她看到，那艘曾经迷失的舟，正在悄然调整航向，正试图变得……不那么一样。
他坐回座位，将那张引起小小轰动的试卷平铺在桌面上。
周伟强立刻凑过来，压低声音，激动地捶了他一下：“我靠！陆泽宇你他妈深藏不露啊！快说！是不是搞到什么押题宝典了？！”
陆泽宇侧过头，看着他咋咋呼呼的死党，又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前方那看似平静的背影。
他笑了笑，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通学听到：
“没什么宝典。就是突然觉得……是时侯该好好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