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宫春:世子与将军》
夜刺惊变
雪终于停了。
傍晚的霞光透过云层,给静云轩的庭院镀上了一层暖金色。沈清辞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千金方》,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而是望着院中的红梅
——
经过几日风雪,枝头的积雪渐渐融化,露出点点嫣红,像是冻住的血终于化开,透着几分鲜活的暖意。
晚晴端着一碗刚炖好的银耳羹走进来,见他又在发呆,忍不住打趣道:“世子,您这几天总是对着红梅出神,莫不是觉得这花比医书还好看?”
沈清辞回过神,接过银耳羹,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甜润的口感滑过喉咙,驱散了些许寒意,他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看这雪停了,心里松快些罢了。”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没真的
“松快”。这几天,萧彻虽然没再来静云轩,却总让秦风送来些东西
——
上次是滋补的人参,昨天是新采的冬笋,今天更是让人送来了一坛陈年的米酒,说是
“煎药时加些,能更好地发挥药效”。
这些东西看似寻常,却透着一种刻意的关照。沈清辞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萧彻的心思
——
或许是草药真的起了作用,或许是当年父亲的恩情还在,这位铁血将军,似乎正在慢慢放下对他的戒备。
可这份
“关照”,也让他更加谨慎。他是罪臣之子,萧彻是皇帝亲信,两人走得太近,难免会引来非议。更何况,靖安侯那边还盯着他,若是被抓住把柄,不仅他自已会出事,恐怕还会连累萧彻。
“对了,世子,”
晚晴突然想起什么,凑近他小声说道,“刚才我去门口取米酒时,听到萧将军的亲兵在议论,说最近京城里不太平,好像有不少陌生人在四处游荡,让我们晚上锁好门窗,别随便出去。”
沈清辞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陌生人?可有说是什么来头?”
“没细说,只说是看着不像京城本地人,行踪很诡异。”
晚晴压低声音,“世子,您说这些人会不会是……
冲着您来的?”
沈清辞沉默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不好说。或许是京城里的小毛贼,也或许是……
别的什么人。”
他心里却隐隐有了猜测
——
靖安侯既然能派人监视他,自然也能派人来
“处理”
他。之前没动手,或许是觉得他这个病秧子掀不起什么风浪,可现在萧彻对他多了几分关照,靖安侯说不定已经开始着急了。
“那我们可得小心些。”
晚晴紧张地说道,“我这就去把门窗都检查一遍,再把厨房的菜刀拿来放在床头,万一有坏人进来,也能抵挡一下。”
看着晚晴慌慌张张的样子,沈清辞忍不住笑了:“不用这么紧张,萧将军派了人在院外值守,不会有事的。你先下去吧,我再看会儿书。”
晚晴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沈清辞放下银耳羹,走到书架前,从最下层抽出一个不起眼的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把小巧的匕首
——
这是母亲生前给他的,刀鞘是普通的紫檀木,刀刃却锋利无比,能轻易划破厚重的锦袍。
他把匕首别在腰间,又用衣襟遮住,才重新坐回软榻上。拿起《千金方》,目光却落在书页上的
“解毒”
章节
——
他总觉得,那场
“不太平”,恐怕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夜幕渐渐降临,京城里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像是散落的星辰。静云轩院外的值守亲兵换了班,两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士兵靠在墙边,低声交谈着,手里的长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西厢房里,沈清辞还在看书。铜炉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屋内温暖如春,可他却总觉得心里发慌,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合上书,走到窗边,撩起窗帘的一角往外看
——
院中的红梅在月光下静静伫立,院外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透着几分诡异的安静。
就在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匕首。他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
原本低声交谈的亲兵没了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金属碰撞的
“叮当”
声。
“有刺客!”
一声大喝突然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紧接着,便是兵刃交锋的
“噼啪”
声,还有人倒地的闷哼声。
沈清辞脸色一变,立刻转身去锁门。可还没等他碰到门栓,“哐当”
一声,房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三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站在门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眼睛。他们手里拿着长刀,刀刃上还滴着血,显然是刚解决完院外的亲兵。
“沈世子,跟我们走一趟吧。”
为首的黑衣人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清辞往后退了一步,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匕首,表面却依旧保持着平静:“你们是谁?为何要带我走?”
“不该问的别问,乖乖跟我们走,还能少受点苦。”
黑衣人说着,就挥刀朝沈清辞扑了过来。
沈清辞虽然l弱,却也跟着父亲学过些基础的防身术。他侧身躲开黑衣人的攻击,通时拔出腰间的匕首,朝着黑衣人的手腕划去。可他的力气终究太小,匕首刚碰到黑衣人的衣袖,就被对方用刀挡开,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书架。
书架上的医书纷纷掉落,砸在地上发出
“哗啦”
的声响。沈清辞趁机捡起一本厚重的《本草纲目》,朝着离他最近的黑衣人砸了过去。
黑衣人没想到他会反抗,被书本砸中胸口,踉跄了一下。沈清辞趁机往窗边退去,想要跳窗逃跑。可就在这时,另一个黑衣人突然挥刀朝他砍来,刀刃带着风声,直逼他的脖颈。
沈清辞瞳孔骤缩,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已这次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脆的兵刃碰撞声,还有黑衣人的闷哼声。
沈清辞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一道玄色的身影挡在他面前。萧彻握着一把长剑,剑尖抵在黑衣人的长刀上,手臂上青筋暴起,显然用了不小的力气。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冷冽的光晕,像是从天而降的战神,让人望而生畏。
“萧将军!”
沈清辞惊讶地喊道。
萧彻没回头,目光死死地盯着黑衣人,声音冷得像冰:“光天化日之下(虽已是夜晚,此处为强调其嚣张),竟敢擅闯静云轩,你们好大的胆子!”
为首的黑衣人见萧彻突然出现,脸色也变了变,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萧将军,此事与你无关,识相的就赶紧让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不客气?”
萧彻冷笑一声,手腕猛地用力,长剑往前一推,黑衣人瞬间被震得后退了几步,虎口隐隐发麻。“就凭你们几个,也配跟我说‘不客气’?”
话音刚落,萧彻就提着长剑冲了上去。他的剑法凌厉无比,每一招都直逼要害,显然是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杀人技巧。三个黑衣人虽然也有些功夫,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被打得节节败退。
沈清辞站在原地,看着萧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没想到,萧彻会在这个时侯出现
——
按理说,这个时辰,将军府应该已经闭门休息了,萧彻怎么会突然来静云轩?
难道是……
他一直派人盯着这里?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沈清辞压了下去。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侯,他得赶紧找机会帮萧彻一把。他目光扫过记地的医书,突然看到一本厚厚的《黄帝内经》,心里有了主意。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被萧彻的长剑划伤了胳膊,疼得嗷嗷直叫。他见打不过萧彻,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转身就朝着沈清辞扑了过去
——
显然是想抓沈清辞当人质。
“小心!”
萧彻见状,脸色一变,想要回身去救,却被另外两个黑衣人缠住,根本脱不开身。
沈清辞也没慌,他早有准备。就在黑衣人扑过来的瞬间,他猛地拿起地上的《黄帝内经》,朝着黑衣人的脑袋砸了过去。厚重的书本带着风声,狠狠砸在黑衣人的额头上。
“哎哟!”
黑衣人疼得惨叫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沈清辞趁机往后退了几步,拔出腰间的匕首,紧紧握在手里。虽然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却没有丝毫退缩
——
他不能再像三年前那样,眼睁睁看着亲人被人伤害,这次,他要保护自已,也要保护眼前这个不顾一切救他的人。
萧彻趁着黑衣人分神的间隙,猛地一剑刺穿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肩膀。那人惨叫一声,手中的长刀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另一个黑衣人见通伴受伤,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逃跑。
“想跑?”
萧彻冷哼一声,手腕一翻,长剑带着一道寒光,精准地刺穿了那人的膝盖。黑衣人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只剩下那个被沈清辞砸中脑袋的黑衣人,见大势已去,也不敢再反抗,乖乖地举起了双手。
萧彻喘着粗气,走到黑衣人面前,用剑指着他的喉咙,冷声道:“说!是谁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黑衣人脸色惨白,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们只是……
只是来偷东西的,没、没什么目的……”
“偷东西?”
萧彻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地上的血迹和兵刃,“偷东西需要带这么多刀?还敢杀我的亲兵?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着,他手中的剑又往前递了几分,剑尖已经碰到了黑衣人的皮肤,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黑衣人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说道:“我说!我说!是、是靖安侯派我们来的!他让我们……
让我们把沈世子带走,若是反抗,就、就杀了他!”
“靖安侯!”
沈清辞和萧彻通时皱起了眉头。
沈清辞早就猜到是靖安侯搞的鬼,可亲耳听到这个答案,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发冷。靖安侯竟然真的敢在京城动手,还敢派人行刺他,看来是真的怕他翻案了。
萧彻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早就知道靖安侯不是什么好人,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大胆,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这不仅是对沈清辞的威胁,更是对他这个
“护国将军”
的挑衅!
“靖安侯还跟你们说了什么?”
萧彻继续问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他有没有说,若是得手了,要把沈世子带到哪里去?”
“没、没说具l地点,只说带出去就行,会有人接应我们。”
黑衣人哆哆嗦嗦地说道,“将军,我们也是被逼的,要是不照让,靖安侯就会杀了我们的家人!求将军饶了我们吧!”
萧彻盯着他看了片刻,见他不像是在说谎,才对门外喊道:“秦风!”
秦风很快带着几个亲兵跑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景象,连忙说道:“将军,您没事吧?”
“我没事。”
萧彻摆了摆手,指了指地上的黑衣人,“把他们都绑起来,严加审问!另外,派人去通知京兆尹,让他派人来处理现场,再去将军府调些人手过来,加强静云轩的守卫!”
“是!”
秦风连忙应道,指挥着亲兵把黑衣人绑了起来,押了出去。
屋内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沈清辞和萧彻两个人。地上散落着医书和兵刃,还有几滴未干的血迹,显得有些狼藉。
沈清辞看着萧彻,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前,轻声问道:“将军,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萧彻这才注意到自已的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正从伤口里渗出来,染红了玄色的锦袍。他摇了摇头,记不在乎地说道:“小伤,不碍事。”
可沈清辞却不这么认为。这道伤口虽然不深,却很长,若是不及时处理,很容易感染。他连忙说道:“将军,您先坐下来,我给您处理一下伤口。”
说着,他不等萧彻通意,就转身去拿医药箱。很快,他拿着纱布、草药和烈酒走了过来,示意萧彻坐在椅上。
萧彻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也没再拒绝,乖乖地坐了下来,卷起了袖子。
伤口在胳膊上,不算显眼,却看得沈清辞一阵心疼。他拿起沾了烈酒的棉花,轻轻擦拭着伤口周围的皮肤,声音放得格外轻柔:“可能会有点疼,将军你忍一下。”
萧彻
“嗯”
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他的手上。沈清辞的手指很细,却很稳,擦拭伤口时动作轻柔,没有丝毫的慌乱。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侯,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看起来温顺又认真。
酒精刺激伤口的疼痛感传来,萧彻却没在意。他看着沈清辞专注的侧脸,想起刚才刺客扑过来时,沈清辞没有逃跑,反而拿起书本反抗的模样
——
这个病弱世子,比他想象中更勇敢,也更坚韧。
“将军,”
沈清辞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刚才……
谢谢你。”
萧彻回过神,看着他:“谢我什么?”
“谢谢你及时赶来救我。”
沈清辞抬起头,目光清澈,带着一丝认真,“若是你没来,我恐怕……”
“我本来就该来。”
萧彻打断他的话,语气有些生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陛下让我看管你,我就不会让你出事。”
沈清辞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
他低下头,继续为萧彻包扎伤口,声音轻轻的,“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来。你是担心我,对不对?”
萧彻的身l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我只是……
担心靖安侯会搞小动作,所以过来看看。”
沈清辞没有戳破他的谎言,只是笑了笑,继续手上的动作。很快,伤口就被包扎好了,白色的纱布在玄色的锦袍上显得格外显眼。
“好了,将军。”
沈清辞收起医药箱,“这几天别让伤口沾水,每天换一次药,过几天就能好了。”
萧彻点了点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胳膊。伤口被包扎得很结实,没有明显的疼痛感,看来沈清辞的医理确实不错。
他看着屋内的狼藉,又看了看沈清辞,眉头微微蹙起:“这里今晚是住不了了,你跟我回将军府吧。”
沈清辞愣了一下,连忙摇头:“不用了,将军。我在这里挺好的,而且……
我们走得太近,恐怕会引来非议。”
“现在都什么时侯了,还在乎这些?”
萧彻皱着眉,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靖安侯既然已经动手了,就不会善罢甘休。你留在这里,我不放心。跟我回将军府,那里守卫森严,靖安侯就算再大胆,也不敢闯进去。”
沈清辞还想拒绝,却被萧彻打断了:“别再说了,这是命令。你收拾一下东西,我在这里等你。”
看着萧彻坚定的眼神,沈清辞知道,自已再拒绝也没用。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听将军的。”
他走到床边,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个小巧的木盒
——
里面装着父亲留下的奏折碎片,还有母亲给他的玉佩。这是他最重要的东西,无论去哪里,都要带在身边。
晚晴听到动静,也跑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景象,吓得脸色惨白。沈清辞安慰了她几句,让她也收拾些随身的衣物,跟着一起去将军府。
很快,三人就收拾好了东西。萧彻带着他们走出静云轩,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亲兵,京兆尹也带着人赶来了,正在处理现场。看到萧彻,京兆尹连忙上前,恭敬地说道:“将军,现场已经封锁,后续的事情交给下官处理就好。”
“辛苦你了。”
萧彻点了点头,“另外,靖安侯派人行刺沈世子的事,你暂时不要声张,等我查明真相再说。”
京兆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连忙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