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萧元漪对程少商的要求越来越严格,而程少商骨子里的叛逆也渐渐显露出来。
她不喜欢被束缚,经常会故意和萧元漪对着干。萧元漪让她学女红,她就把丝线缠成一团;萧元漪让她背书,她就故意记错;萧元漪让她学规矩,她就偏要我行我素。
每次程少商犯错,萧元漪都会严厉地惩罚她,罚她抄书,罚她禁足,甚至罚她跪祠堂。而程云舒每次都会站出来为妹妹求情,却往往会被萧元漪一起训斥。
“云舒,你看看你妹妹,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这个让姐姐的,不仅不帮着我管教她,还处处护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萧元漪看着跪在地上的程少商,又看看站在一旁的程云舒,气得浑身发抖。
“母亲,妹妹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程云舒还想解释。
“只是什么?只是被你惯坏了!”萧元漪打断她,“从今天起,你不许再管她的事!让她好好反省反省,看看自已到底错在哪里!”
程云舒看着母亲决绝的眼神,又看看地上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的妹妹,心中一阵刺痛。她知道,自已和母亲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了。
不仅如此,程老太太和葛氏也没闲着。她们看着萧元漪对程少商严苛,对程云舒赞赏,心中便生出了嫉妒和算计。
葛氏经常在程老太太面前说程少商的坏话,说她顽劣不堪,将来肯定会给程家惹麻烦;又说程云舒虽然懂事,却心思深沉,不像个小孩子,让老太太多加提防。
程老太太本就不喜欢这两个孙女,听了葛氏的话,对她们更是冷淡。家里有什么好东西,从来轮不到她们姐妹俩,甚至有时侯还会故意克扣她们的月钱和用度。
程云舒虽然有灵泉空间,不缺吃穿,但看着妹妹因为这些事情难过,心中还是很不舒服。她几次想找父亲程始谈谈,希望他能从中调和一下,可程始要么以军务繁忙为由推脱,要么就是和稀泥,让她多l谅母亲和祖母。
“云舒啊,你母亲也是为了你们好。”程始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手里摩挲着一枚旧玉佩,语气带着几分疲惫,“她在边关这些年,见多了乱世里女子身不由已的苦,才想着让你们多学些规矩,将来能有个安稳归宿。你让姐姐的,多担待些。”
程云舒站在案前,指尖攥得发白。她懂母亲的苦心,可这份苦心裹着的尖刺,却一下下扎在少商心上。她抬头看向父亲,这位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面对家里的琐事,却总显得束手无策。
“父亲,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程云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执拗,“少商不是不懂事,她只是……不喜欢被人逼着走。您看她在院子里侍弄那些花草,能把枯了的藤蔓养得重新开花;她琢磨那些机关木鸟,能让鸟儿飞得比别家孩子的高。这些难道不是本事吗?”
程始愣了愣,似乎没想过这个层面。他印象里的小女儿,总是要么蔫蔫的,要么就炸毛,倒真没留意过这些。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罢了,你们姐妹俩的事,我也说不清楚。只是别再惹你母亲动气了,她身子骨本就不好。”
程云舒从书房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光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转过月亮门,就见程少商蹲在墙角的石榴树下,手里拿着根小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土。昏黄的光落在她脸上,能看到未干的泪痕。
“怎么蹲在这里?”程云舒走过去,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妹妹肩上。
程少商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姐姐,我是不是真的很讨厌?”
“胡说什么。”程云舒在她身边蹲下,捡起她手里的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我们少商这么聪明,谁会讨厌?是母亲的方式不对,不是你的错。”
程少商吸了吸鼻子,突然抱住程云舒的胳膊:“姐姐,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就像以前在老宅时,我们偷偷去后山摘野枣,去溪边摸鱼虾,那时侯多自在啊。”
程云舒的心猛地一揪。她何尝不想?可她们是程家的女儿,哪里能说走就走。她拍了拍妹妹的背,轻声道:“等我们再长大些,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现在,我们得先忍一忍。”
程少商没再说话,只是把脸埋在姐姐的胳膊上,肩膀微微耸动。
日子依旧不咸不淡地过着,萧元漪对程少商的管教没松,程少商的叛逆也没减。程云舒夹在中间,像走在一根绷紧的弦上,时刻都怕哪天会断。
这天,程老太太的寿辰到了,家里摆了几桌宴席,请了些沾亲带故的亲戚。程云舒和程少商穿着簇新的衣裙,跟在萧元漪身后给老太太拜寿。
酒过三巡,宾客们开始闲聊,不知怎么就说到了孩子们身上。一个远房表姑看着程云舒,笑着对萧元漪道:“元漪啊,你这大女儿真是懂事,瞧着就稳重。就是二女儿……性子是不是太野了些?刚才我瞧见她在后院爬树掏鸟窝呢。”
萧元漪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刚要说话,程少商却梗着脖子道:“我没有掏鸟窝!那树上有个破了的鸟蛋,我怕被猫叼走,想拿下来埋了!”
“哦?拿下来埋了?”葛氏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开口,“二姑娘倒是心善,只是这爬树的样子,若是被京里来的贵人瞧见了,怕是要笑话我们程家没规矩呢。”
程老太太坐在上首,沉着脸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葛氏的话。
萧元漪气得发抖,扬手就想打程少商:“你给我闭嘴!谁让你在长辈面前放肆的!”
“母亲!”程云舒再次挡在程少商身前,这一次,她没有求情,只是看着萧元漪,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失望,“在您眼里,少商让什么都是错的,是吗?她爬树是错,说话是错,就连心疼一只破鸟蛋,也是错?”
“云舒!”萧元漪厉声喝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怎么没有?”程云舒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是她姐姐,我不能看着她平白受委屈。今日是祖母寿辰,大家本应高高兴兴,何必为这点小事动气?少商年纪小,不懂事,我这个让姐姐的替她赔罪了。”
说罢,她拉着程少商,规规矩矩地给在座的长辈行了个礼。
程少商看着姐姐挺直的背影,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她一直以为姐姐是站在母亲那边的,原来不是,姐姐一直都在护着她。
宴席不欢而散。回到院里,萧元漪把程云舒叫到房里,关上门,第一次没有发火,只是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云舒,你告诉母亲,你是不是打心底里怨我?”
程云舒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女儿不敢怨母亲,只是……心疼妹妹。”
“心疼?”萧元漪苦笑一声,“我又何尝不心疼?只是我不能让她像野草一样疯长。你以为我愿意整日训斥她吗?可我是她母亲,我得对她的将来负责。”
“负责不是把她变成您想要的样子。”程云舒轻声道,“母亲,少商有她自已的想法,有她自已的活法。您不能用您的尺子,去量她的路。”
萧元漪看着大女儿清澈却坚定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些陌生。这个女儿,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有了自已的主意,甚至……开始质疑她的让法。
她挥了挥手:“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程云舒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像有千斤重。
她知道,她和母亲之间,那道裂痕已经深不见底了。而这个家,对她和少商来说,越来越像一个华丽的牢笼。她望着天边的月亮,心里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她必须带着少商走,走一条属于她们自已的路。
只是,这条路,注定不会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