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王源的无限空间逍遥路 > 第9章 房租催缴单

出租屋的木门被敲响时,王源刚把最后一份外卖送完,电动车停在楼下,车筐里还剩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已是晚上九点,秋老虎的余温裹着油烟味扑在脸上,他掏出钥匙的手顿了顿——这扇门的锁芯早就锈了,每次开门都得用巧劲拧三下,再往上提半寸,不然就会卡在里面。
“咔哒。”门开了。
房东李大姐倚在门框上,手里捏着一张打印纸,a4纸的边缘被她捻得发卷。她身上的碎花衬衫沾着面粉,大概是刚从楼下的包子铺过来——她丈夫开的包子铺就在小区门口,每天凌晨三点就飘出肉香,王源以前总在送早班单时绕过去,买两个肉包当早饭,一块五一个,贵是贵点,但馅足。
“小王,”李大姐的声音拖着长调,眼神扫过王源汗湿的后背,“这个月房租该交了。”
王源的心沉了沉。他侧身让李大姐进来,出租屋的面积不足十五平米,一张单人床占了一半,墙角堆着几个蛇皮袋,里面是换季的衣服和攒了半个月的空矿泉水瓶。唯一的“家具”是捡来的旧书桌,桌面上摊着外卖平台的订单记录,最上面那张写着“超时5分钟,扣款20元”。
“李姐,能不能再宽限几天?”王源的声音有点干,他从桌上拿起那个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想给李大姐倒点水,却发现瓶底已经见底。“这个月……单子不太好跑。”
李大姐没坐,她把那张打印纸拍在书桌上,纸上“房租催缴通知单”几个黑l字格外扎眼,下面写着:“租客王源,本月房租1200元,截至今日已逾期7天,限3日内缴清,否则将按合通终止租赁。”
“不是姐说你,”李大姐叹了口气,伸手抹了把额头的汗,“这房子虽说旧了点,但地段在这儿,离你送单的区域近,水电网全包,1200块真不贵。你看隔壁栋的小张,他那间比你这小半平米,都要1300了。”
王源低着头,手指抠着书桌边缘翘起的木刺。他知道李大姐说的是实话。这小区是老破小,墙皮掉得像牛皮癣,楼道里永远堆着杂物,晚上还会有醉汉在楼下吵架,但胜在位置好——离市中心三公里,到写字楼扎堆的cbd骑车只要十五分钟,是外卖员眼里的“黄金地段”。当初他花了三天找房,腿都跑细了,才定下这间,签合通时李大姐还笑着说:“好好干,年轻人肯吃苦,总会出头的。”
可“出头”这两个字,对现在的王源来说,像挂在天边的月亮,看得见,够不着。
他这个月跑了217单,平台抽成后到手4300块,扣除电动车充电费、换电瓶的钱、偶尔超时的罚款,还剩3100。上周末给老家的叔叔转了2000——叔叔在电话里说,奶奶的关节炎又犯了,要买膏药,还要给家里的老房子补漏,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像针一样扎人。剩下的1100,他原想留着交房租,可前天电动车爆胎,换内胎花了80,昨天帮李叔便利店搬货时不小心碰倒了货架,打碎了两瓶酱油,赔了35,算下来,手里只剩下985块。
差215块。
“我知道不贵,李姐。”王源的声音有点发紧,他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把里面的钱全倒在桌上——三张一百的,五张五十的,还有一堆皱巴巴的十块、五块,甚至还有几枚硬币。他数了两遍,确实是985。“你看,我现在就这些,能不能……先交900,剩下的300,我后天一定补上?”
李大姐的目光落在那堆零钱上,眉头皱了皱。她跟王源打交道快一年了,知道这小伙子老实,话不多,但手脚勤快,每次下雨帮她收包子铺的遮阳棚,楼道灯泡坏了也是他默默换好。可房租就是房租,她丈夫前阵子赌钱输了几千,儿子上学又要交学费,家里正等着这笔钱周转。
“小王,不是姐不通情理,”李大姐拿起那张催缴单,指尖在“3日内缴清”几个字上点了点,“你也看到了,上面写得清楚。这房子你要是不想住,后面排着队的人多着呢。”
王源的脸发烫。他知道“排队的人多着呢”不是假话。上周就有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来打听,说愿意加一百块租这间房,李大姐当时还跟他说:“我跟小王有交情,不能干那事。”
“我住,我肯定住。”他赶紧说,心跳得厉害,“李姐,再给我两天时间,就两天,我一定把钱凑齐。”
李大姐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墙上贴着的一张照片——那是王源和父母的合影,照片有点褪色,背景是老家的院子,他当时才十几岁,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她心里软了软,叹口气:“行吧,就两天。后天晚上这个点,我再来。要是还交不上……”
“一定能!”王源赶紧接话,语气里带着他自已都没察觉的急切,“后天晚上,我保证把钱给您。”
李大姐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门“吱呀”一声关上,王源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书桌前,看着那堆零散的钱。窗外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阴影,像一张网,把他困在里面。
他蹲下身,把钱一张张捡起来,抚平褶皱,重新塞进钱包。硬币放进裤兜,走路时会硌得慌,但他舍不得花——那是他前几天帮超市理货,老板给的小费,一枚一元的,三枚五角的,加起来两块五,够买半瓶矿泉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外卖平台的消息:“明日天气晴,预计订单量激增,建议骑手提前到岗。”
王源点开app,看了眼明天的排班——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整整十五个小时。他深吸一口气,把钱包塞进枕头底下,又从床底拖出那个装着空瓶子的蛇皮袋,走到楼道里。
小区的回收站在后门,一个铁皮棚子,老板是个瘸腿的老头,每天晚上十点关门。王源提着袋子走在楼道里,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三楼的张大妈探出头看了一眼,见是他,又缩了回去——以前她总嫌他捡瓶子占地方,跟李大姐投诉过好几次。
回收站的老头正在算账,见王源进来,抬了抬眼皮:“今天的瓶子不多啊。”
王源把袋子递过去,老头称了称,说:“三斤七两,给你七块四,算七块吧。”
七块钱,捏在手里轻飘飘的。王源说了声“谢谢”,转身往回走。路过包子铺时,闻到里面飘出的肉香,他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今天中午只吃了一个馒头,晚上送单太忙,一口东西都没顾上吃。
他站在包子铺门口犹豫了片刻。肉包一块五,菜包一块,他手里的七块钱,够买四个菜包,或者三个肉包加一个菜包。但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硬币,最终还是转身走了——省下来的钱,说不定能凑够那215块。
回到出租屋,他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半袋挂面,是上周李叔给的,说“快过期了,你煮着吃”。他烧了壶水,把挂面下进去,没有油,没有盐,甚至没有葱花,就那么白乎乎的一碗。
他坐在书桌前,小口小口地吃着。挂面有点夹生,刺得嗓子疼,但他吃得很慢,好像这样就能填饱肚子。吃到一半,手机又响了,是叔叔打来的。
“小源啊,”叔叔的声音带着杂音,像是在村口的小卖部打的,“你奶奶的膏药买了,管用,她让我谢谢你。”
“嗯,管用就好。”王源说,尽量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家里的房子也补好了,花了一百二,剩下的钱我给你存着,等你回来用。”叔叔顿了顿,又说,“你在外面……别太累了,钱不够就跟家里说,我跟你婶子还能凑点。”
王源的鼻子一酸。他知道叔叔家的情况,婶子常年生病,两个孩子上学,家里唯一的收入就是几亩玉米地。他怎么可能再向他们要钱?
“够,我钱够花。”他咽了口唾沫,把嘴里的挂面咽下去,“我这阵子单子多,赚得不少,等过段时间,我再给你们寄点。”
“不用不用,”叔叔赶紧说,“你自已留着,娶媳妇要用钱呢。对了,你妈留下的那个玉坠,你还带着吗?那是老物件,听说能辟邪。”
王源摸了摸脖子上的红绳,绳子下面系着一块墨绿色的古玉,是母亲去世前给他的,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戴着保平安”。他一直贴身戴着,洗澡都不取。
“带着呢。”他说。
“那就好,那就好。”叔叔又说了几句家常,挂了电话。
王源放下手机,看着碗里剩下的挂面,突然没了胃口。他走到窗边,推开那扇掉了漆的窗户,晚风灌进来,带着远处烧烤摊的孜然味。楼下车水马龙,车灯汇成一条流动的河,那些光很亮,却没有一盏是为他而亮的。
他想起白天送的一个订单。顾客是个穿西装的男人,住在市中心的高档小区,家里的客厅比他的出租屋大十倍,水晶灯亮得晃眼。男人接过外卖时,随口说了句“太慢了,差评”,然后“砰”地关上了门,根本没看他淋得湿透的肩膀。
那天也是这样的晚班,下着小雨,他骑着电动车在车流里穿梭,雨衣根本挡不住斜飘的雨,裤子湿得能拧出水。为了赶时间,他闯了一个红灯,差点被一辆轿车撞倒,司机探出头骂了句“找死啊”,他连道歉的时间都没有,骑着车继续往前冲。
他到底在拼什么?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他不能拼吗?他不拼,谁给奶奶买膏药?谁给老家补房子?谁来交这1200块的房租?
他回到书桌前,翻开那个记着订单的本子,上面用红笔圈着几个地址——都是距离远、楼层高,但小费给得多的地方。他拿起笔,在明天的排班表上画了个圈,把闹钟定在早上六点半,比平台建议的时间早了半小时。
“还差215块。”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像是在给自已打气,“跑十个好评单,就能拿二十块奖励;多送五单远距离的,每单多三块;再帮超市理货两小时,能赚三十……加起来差不多了。”
他把剩下的挂面吃完,洗碗时发现洗洁精没了,只能用清水冲了冲。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路线图——从小区到cbd,哪条路红绿灯少,哪条路晚上不堵车,哪个写字楼的电梯难等,哪个小区的保安会拦外卖车……这些路线像刻在他脑子里一样,闭着眼睛都能走。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他又回到了老家的院子,母亲在给菜浇水,父亲在劈柴,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很舒服。他跑过去想帮父亲劈柴,却发现手里的斧头变成了外卖箱,父亲的脸也模糊了,只听见他说:“小源,要好好活啊……”
“嗯,我会的。”他在梦里点头,眼泪却流了下来。
第二天凌晨六点半,闹钟准时响起。王源猛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窗外的天刚蒙蒙亮。他快速穿上衣服,洗了把脸,镜子里的年轻人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下巴上冒出了胡茬,但眼神很亮,像淬了火的钉子。
他从枕头底下掏出钱包,数了数里面的钱,又摸了摸裤兜里的硬币,然后抓起外卖箱,冲出了门。
楼下的包子铺已经开了,李大姐的丈夫正在往蒸笼里放包子,白色的热气氤氲着,肉香飘得很远。王源停下脚步,犹豫了几秒,走了过去。
“张叔,来两个菜包。”他说,从钱包里抽出两张一元的纸币。
张叔接过钱,递给他两个热乎乎的包子,笑着说:“今天起得早啊,小王。”
“嗯,单子多。”王源把包子塞进嘴里,烫得直呼气,却吃得很香。
咬到第二口时,他摸到口袋里的古玉,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像是在提醒他什么。他抬起头,看了眼远处渐渐亮起的天空,加快了脚步。
电动车的引擎声划破清晨的宁静,载着他驶向纵横交错的街道。还有两天,他必须凑够那215块。这很难,但他知道,自已必须让到——不为别的,只为了那句“要好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