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允之推着沈南歌出去时,看到了怔怔站在院子里的温羽。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狼狈憔悴。
年少时的她,就算是在福利院和人对峙,面对比自己大好几岁的孩子,对方高她一截,她的气势也分毫不输。
后来她成了高高在上的温大小姐,更是没人敢为难她。
可是如今,看着宋允之推着沈南歌出来,她的脸色却一刹黯淡下去。
“阿允我来带你走,”她哑声道,“你不用陪着这个残废。”
宋允之脸色一冷:“注意你的言辞。还有,你吵到我妻子休息了。”
温羽看着他陌生的神色,无端心底泛冷。
阿允对她疾言厉色为了维护另一个人。
宋允之看着她,唇角冷冷勾起:“怎么,温成又犯了什么头疼脑热,让你找我寻仇来了?”
“还是他又受了什么伤,要来给我留个一样的?”
他看她的眼神,警惕、疏离、防备。
这不对。
这不应该是阿允看他的眼神。
从前他看她的眼神,柔软、信任、热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这一瞬,温羽突然觉得委屈。她眼中含泪,声音哽咽——
“阿允,对不起”温羽呜咽道,“我就是个傻子。温成不是我亲弟弟,我以为的母亲也不是我亲妈他们骗了我这么多年”
“那如果是呢?”宋允之说。
温羽一怔:“什么?”
“如果温成就是你亲弟弟,温夫人就是你的生母,”宋允之轻声说,“他们做的一切,就都有理了?”
“温夫人对我冷嘲热讽,我就活该受着?”
“温成害得我退学、让我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在你身边陪着你,就理所应当?”
“他’开个玩笑’,就可以把我塞进杀人犯的车里我也要忍气吞声,附和你’他只是个小孩子’?”
宋允之定定看着她的眼睛:“温羽,是这样吗?”
温羽握紧了拳,指尖都掐了进去。
“我错了,阿允,”她哑声道,“我从没有过家人我不知道”
宋允之撇开脸,神情漠然。
“回去吧,温羽,”他说,“我自认没什么对不住你的,也没心力找你要账讨债。我们两清。”
“以后,也请你不要再来找我、打扰我的生活了。”
“不要!”温羽抬眼,急切道,“阿允,我把他们都赶出去了,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家人、什么弟弟,没有谁能再为难你。”
“阿允,跟我走吧。你知道沈家是什么人家?他们有多少种磋磨人的法子?你孤身一人,在沈家待不下去的”
“他不是孤身一人。”沈南歌突然道。
沈南歌抬眼:“至少在沈家,没有人敢用刀割他的手。他是我丈夫,做什么都堂堂正正,不用迁就任何人。”
温羽冷笑一声:“你在的时候能护着他。但万一你活不了多久你死了之后呢?”
宋允之厉声道:“温羽!”
沈南歌不动声色地捏了捏他的手指。
“好问题,”沈南歌平静道,“首先,我肯定比某些爱折腾的大小姐活得久。其次,若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遗嘱早就已经拟好,一旦我身故,宋允之就是自由人。沈家无论是谁——叔伯长辈,甚至我父亲,都无权干涉这一点。”
温羽咬紧了牙,浑身都在发抖。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觉得沈南歌比她更像宋允之的同伴。
“那你的家人呢?”温羽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瞪着她咄咄逼问,“你的家人会喜欢他吗?一个福利院走出来的小爱豆,没资源没背景没靠山,沈家不会刁难他吗?”
这个问题,不用温羽问。
沈南歌已经用行动给了答案。
她平静回答:“他有我。”
温羽有时候会恨自己太了解宋允之。
她懂得他的每一个微表情、细微的肢体语言。
所以她看得出,宋允之相信她。
他真的选了别人,不要她了
灭顶的绝望渐渐侵蚀理智。
就在这时,别人远远听到了沈父的声音。
“小歌啊,爸爸收了一只老参,给你炖药膳要当心身体呀,你这丈夫也不上心”
宋允之瞳孔一缩:“别过来!”
晚了。
温羽已经暴起,手里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枚小刀片,扑过去抵在了沈父脖子上。
沈父手里精美的人参礼盒摔落在地。
“让宋允之跟我走,我就放了他,”温羽瞪着他们,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沈南歌,你爸爸和宋允之二选一,你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