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忙脚乱地从她身上滚落,颤抖着想去碰触那支簪子,又怕造成更大的伤害,双手悬在半空,无处安放。
林知鸢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如纸,额角沁出冷汗,呼吸也变得微弱。
“不、我不是……我没想……”冷千屿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慌淹没了他。
他猛地反应过来,踉跄着跳下床,嘶声力竭地朝着门外大吼:“来人!快来人!传大夫!把全城最好的大夫都给我找来!快!!”
他冲回床边,徒劳地用手捂住她不断流血的伤口,鲜血很快染红了他的手掌,温热粘腻的触感却让他如坠冰窖。
“知鸢……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吓我……”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
看着林知鸢紧闭的双眼和越来越微弱的呼吸,他终于彻底清醒。
林知鸢再次醒来时,已是一天之后。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帐顶,鼻腔里充斥着浓郁的药味。
心口上方传来阵阵钝痛,提醒着她昨夜发生的可怕一切。
守在床边的侍女见她醒来,惊喜地低呼一声,连忙上前小心搀扶,又端来温水喂她喝下。
“先生,您终于醒了!真是吓死我们了……”侍女眼眶红红的,“大夫说,万幸……万幸您刺偏了少许,未伤及心脉,但失血过多,需得好生静养……”
林知鸢虚弱地点点头,声音沙哑:“……是谁送我回来的?”
侍女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是……冷世子,他抱着您,浑身是血,疯了一样冲出去找大夫……现在,他还跪在院门外……”
林知鸢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看不出情绪。
“让他走。”
“可是……世子爷他肩上的伤也很重,流了很多血,又不肯包扎,就一直跪在那里……昨夜里还下了雨……”
“我说,让他走。”林知鸢重复道,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或者,你们请他离开。”
侍女不敢再多言,喏喏应声退下。
院门外,冷千屿果然直挺挺地跪在青石板上。
一夜秋雨将他浑身浇得湿透,玄色衣袍紧贴在身上,更显身形消瘦狼狈。
肩上的伤口被雨水浸泡得泛白翻卷,血色氤氲开来,脸色是不健康的灰白,嘴唇冻得发紫。
他看到侍女出来,黯淡的眼中骤然燃起一丝微弱的希冀,急切地望向她身后。
侍女不敢看他,低着头,硬着头皮传达林知鸢的话:“世子爷……先生醒了,她说……请您离开。”
冷千屿眼中的光瞬间熄灭,比这秋雨更凉。
他猛地咳嗽起来,牵动了肩上的伤,剧痛让他额角青筋暴起,却仍固执地不肯起身。
“她……她伤势如何?真的……无碍了吗?”他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磨出来的。
“先生已无性命之忧,但需静养。”
侍女快速说完,福了一礼,像是怕极了这压抑的气氛,匆匆转身回了院子,紧紧关上了门。
沉重的木门阖上的声音,像最终判决,砸在冷千屿心上。
他望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还能透过门板看到里面那个让他痛彻心扉又悔不当初的人。
她知道他在这里。
她知道他受了伤,淋着雨。
可她,不愿见他。
甚至连一句关乎他生死的话,都不愿问。
冷千屿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比哭更难听,充满了无尽的自嘲与绝望。
他错了。
大错特错。
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冰冷地打在他身上、脸上,混合着肩头渗出的血水,一同滑落。
他就这样跪着,如同赎罪的信徒,祈求着一份永远不会降临的原谅。
一天,两天,三天……
他不饮不食,伤口的疼痛和身体的寒冷早已麻木,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不断徘徊。
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最初的心动,后来的试探,那些隐秘的欢愉,她一次次拒绝他时的泪眼,他施加刑罚时她绝望的眼神,她最后看他时那片死寂的灰败……
还有她毫不犹豫将发簪刺向心口的决绝。
“知鸢……对不起……”
他喃喃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最终,在第三天的黄昏,体力与精神彻底透支的冷千屿眼前一黑,重重向前栽倒,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