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的喜庆气息尚未在东宫弥漫开来,便在第二日的清晨骤然冷却。
萧景煜从宿醉和混乱的梦境中醒来,头痛欲裂,昨夜破碎的记忆零星回闪。
他似乎……在醉梦中喊了沈清梧的名字。
还不等他理清思绪,身着寝衣的沈芊雪便已坐在妆台前,背对着他,肩膀微微抽动,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芊雪?”萧景煜按着额角,声音沙哑。
沈芊雪猛地转过身,指着他就哭诉道:“萧景煜!你昨夜……你昨夜嘴里喊的是谁的名字?!你是不是……是不是心里还想着那个沈清梧?!你既忘不了她,为何又要娶我?!”
他看着眼前哭得毫无形象、只顾发泄情绪的沈芊雪,再对比记忆中那个无论多难都保持着冷静与体面的沈清梧,一股强烈的厌弃感猛地涌上心头。
往日的滤镜彻底碎裂,露出底下不堪的真实。
“闭嘴!”萧景煜猛地低喝一声,声音冰冷而带着前所未有的厉色,“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整日哭哭啼啼,捕风捉影,还有没有一点太子妃的仪态!”
沈芊雪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他从未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
委屈和愤怒瞬间淹没了她:“你……你凶我?你心里想着别人,还敢凶我?!”
萧景煜厌烦地一把挥开她,径直下床穿衣,语气冷硬:“不可理喻!”
他不再看她一眼,整理好衣袍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寝殿,留下沈芊雪一人跌坐在冰冷的地上,随即爆发出更加歇斯底里的哭嚎。
一出殿门,萧景煜便厉声唤来心腹暗卫,语气急促而阴沉:“去查!立刻去查!沈清梧如今在北临情况如何?给孤事无巨细,查清楚!”
接下来去宫中敬茶,两人之间的气氛冰冷得能冻死人。
沈芊雪眼睛红肿,强颜欢笑,萧景煜则面色沉郁,心不在焉。
帝后何等人物,一眼便看出这对新婚夫妇貌合神离,心中自是不悦。
三日后回门,沈芊雪满心指望萧景煜能陪她回丞相府,好歹全了颜面。
他却只以“政务繁忙”为由,毫不留情地推拒了。沈芊雪独自一人回去,面对父母兄嫂探究的目光,简直如坐针毡,心中的怨毒又深了一层。
裂痕一旦产生,便难以弥补。
沈芊雪试图修补,放下身段温言软语,甚至学着下厨煲汤,送到书房。可萧景煜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只是敷衍几句,心思早已飞到了遥远的北临,飞到了那个他如今才惊觉已刻入心底的身影上。
在一次朝会上,他竟激进地提出向外扩张领土的策略,言语间隐隐指向北临,结果被皇帝沉着脸当场驳回,并斥责他好大喜功,不顾民生。
下朝后,萧景煜郁愤难平,独自在书房喝得酩酊大醉。
醉意朦胧间,一个奉茶丫鬟的身影在他眼中,似乎与记忆中那个清冷的身影有了片刻重叠……意乱情迷之下,他竟将那丫鬟拉入怀中……
次日醒来,看着身旁瑟瑟发抖、衣衫不整的丫鬟,萧景煜心中一阵懊悔与自我厌恶,却已无可挽回。
他冷声警告丫鬟不得声张,将人打发走。
然而,不过半日,消息便传到了沈芊雪耳中。
她先是震惊,随即是无边的嫉妒和怒火!
她直接带人冲去那丫鬟的住处,不顾其哭诉求饶,以“狐媚惑主”的罪名,下令当场杖毙!甚至亲自看着行刑,直到那丫鬟彻底没了声息。
消息传到萧景煜这里,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沈芊雪娇纵,却从未想过她竟如此恶毒狠辣,视人命如草芥!
当夜,一名浑身颤抖、脸上带着新鲜掌印的丫鬟,不顾一切地跪倒在萧景煜的院外,哭喊着要求见太子,声称要状告太子妃。
萧景煜命人将其带入。那丫鬟撩起衣袖,露出手臂上新旧交错的淤青和掐痕,泣不成声:“殿下明鉴!奴婢与先前被杖毙的杏儿,还有……还有之前失足落井的巧儿,都是伺候太子妃娘娘的……”
“娘娘她……她稍有不顺心,便对奴婢们非打即骂!巧儿只是因为那次殿下您来用膳时,多问了她几句娘娘的喜好,娘娘便觉得她蓄意勾引殿下,当晚……当晚就命人将她堵了嘴,扔进了后院的枯井里!奴婢们日夜惶恐,求殿下救命啊!”
萧景煜记得那个名叫巧儿的丫鬟,确实伶俐懂事,他不过随口问了几句沈芊雪近日饮食,之后便再未见她,他只当是被调去了别处,竟不想……
一股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这不仅仅是恶毒,更是愚蠢!
宫中明令禁止私刑处死宫人,若是此事传扬出去,被御史言官或是他的政敌知晓,参他一个治家不严、纵妻行凶之罪,引得父皇对他失望厌弃,那他这太子之位……
想到可能产生的后果,萧景煜又惊又怒。
他再也坐不住,猛地起身,直奔沈芊雪的院落而去。
同时,他厉声吩咐身后心腹:“立刻给孤去查!彻查太子妃入东宫以来所有言行,尤其是涉及宫人性命之事,给孤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