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峰会的宴会厅铺着红地毯,像条吞噬声音的巨蟒。林宇站在入口处,西装袖口沾着点油渍——是早上帮张婶修油锅时蹭的,他没擦,觉得这比任何胸针都实在。
约翰坐在主宾席,正和几个金发碧眼的商人谈笑,手里把玩着个玉兰花造型的钢笔,笔帽上的钻石闪得人睁不开眼。见林宇进来,他举杯示意,嘴角的笑像淬了毒的冰:“林先生能来,真是让峰会蓬荜生辉——毕竟,不是每天都能见到送外卖的走进这里。”
周围响起一阵窃笑。林宇没理会,径直走到发言台旁,把保温箱放在铺着白桌布的台子上,动作大得让麦克风都震了震。“各位,我今天带来的不是ppt,是些更实在的东西。”
轮到约翰发言时,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全场:“……东方市场需要更规范的资本运作,而不是某些草根联盟的野蛮生长。”他突然指向林宇,“比如这位林先生,他的所谓商业帝国,不过是建立在偷税漏税和违规扩张上的空中楼阁!”
大屏幕上突然开始播放视频——是赵天雄在看守所的认罪录像,他对着镜头嘶吼:“是约翰指使我伪造证据!他还让我偷林宇父亲的怀表,说里面有关键的商业机密……”
约翰的脸瞬间僵了。林宇走上台,打开保温箱,拿出个u盘:“约翰先生说的违规扩张,应该是指这个吧?”他把u盘插进电脑,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文件——约翰家族近百年的黑料,从鸦片贸易到军火走私,每一笔都记在账本上,连当年贿赂海关的收据都扫描得清清楚楚。
“这些,都是我用送餐车一点点‘送’来的证据。”林宇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股烟火气的坚定,“你们在写字楼里喝咖啡的时侯,我的骑手们正在码头蹲守,在废品站翻找,在暴雨里跟踪——就为了让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晒晒太阳。”
全场哗然。有记者冲上来拍照,闪光灯把林宇的脸照得发白;几个跨国资本的代表想切断电源,却被会场保安拦住——是龙天宇提前安排的人,他此刻就站在后排,冲林宇比了个“ok”的手势。
约翰想冲上来抢u盘,被林宇侧身躲开。“别急。”林宇点开另一个文件夹,“这里还有你在非洲雇佣雇佣兵、走私采矿设备的证据,连给当地官员的贿赂清单都有——你父亲当年没让完的事,你倒是学得挺像。”
大屏幕上出现了非洲矿区的照片:孩子们在污水里洗澡,矿工们背着比人还重的矿石,而约翰的别墅就建在山顶,游泳池的水蓝得刺眼。“这就是你说的规范运作?”林宇的声音陡然提高,“用别人的命换你的钻石钢笔?”
峰会在混乱中结束。约翰被国际刑警带走时,玉兰花钢笔掉在地上,笔帽摔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微型窃听器——是苏瑶昨天偷偷换上去的。“我爷爷说,这是他们家族的传统,总喜欢在l面的东西里藏点龌龊。”苏瑶走到林宇身边,眼底的淤青淡了些,“他还说,你妈当年就是用通样的办法,收集了他们走私的证据。”
林宇看着约翰被押出大门的背影,突然觉得手里的u盘烫得厉害。龙天宇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非洲那边有消息了,你妈安全了,她让我给你带句话——‘怀表的齿轮,该上油了’。”
这句话只有他们家人懂——是说该团聚了。
走出峰会场馆时,夕阳把林宇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老怀表,表盖内侧的玉兰花刻痕被手指磨得发亮。手机响了,是父亲发来的视频,老人正坐在医院的床上,手里拿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母亲抱着个婴儿,笑得像朵玉兰花。
“小宇,你妈说,等你把事办完,就回家包粽子。”父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笑得很开心。
林宇对着手机点头,眼眶热得厉害。他突然明白,这场从老街区打到国际峰会的战争,从来不是为了打败谁,是为了让那些像父母一样的普通人知道——哪怕你只是个送外卖的,也有资格站在阳光下,把真相讲给全世界听。
远处的天际线上,有无数电动车的车灯在闪烁,像星星掉在了人间。
资本大厦的旋转门第三次将林宇的影子切成碎片时,他终于在顶层会议室见到了龙天宇。对方穿着件黑色丝绸衬衫,袖口绣着暗金色的龙纹,手指间夹着支雪茄,烟雾在他脸前凝成模糊的屏障,像刻意保持的距离。
“林先生用送餐车撞开别墅大门的壮举,现在东南亚的帮派都在传。”龙天宇吐出个烟圈,烟圈飘到林宇面前炸开,“我那几个叔叔说,该给你颁个‘最野创业者’奖。”
林宇把草根联盟的东南亚市场调研报告推过去,封面是骑手们手绘的雨林路线图,用红笔标着“猴子能过的窄桥”“雨季会淹的涵洞”——这些都是龙氏车队绕路两小时的原因。“龙少主找我,不是为了听笑话。”
龙天宇的目光在路线图上停了三秒,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和他身上的狠劲格格不入:“我在曼谷的唐人街,有个仓库被当地帮派占了三个月,我的人带着枪都没抢回来。”他往林宇面前推了杯威士忌,“听说你的骑手用三箱槟榔加两打啤酒,就让他们乖乖挪了地方?”
那是小李干的。当地帮派的头目爱嚼槟榔,却总买到掺了石灰的假货,小李托老乡从海南带了正宗的青果,又请头目手下的兄弟喝了顿酒,酒桌上聊起“都是替人跑腿讨生活”,第二天对方就撤了。
“让生意和送外卖一样,得懂对方的口味。”林宇没碰那杯酒,从保温箱里拿出个便当盒,里面是张婶让的梅干菜扣肉,“龙氏的车队在雨林里陷车时,我的骑手正用大象驮着外卖穿过河沟——这就是我们的优势。”
龙天宇突然收起笑容,从抽屉里拿出份协议:“东南亚市场,我们合作。我出港口和仓储,你出配送网络,利润六四分成,我六你四。”他的手指在“六”字上敲了敲,“别觉得吃亏,我的渠道能让你省掉三年的打通关节时间。”
林宇拿起笔,却在签字处停住了:“我要加一条——龙氏必须公开当年红星机械厂的设备流向。”他盯着龙天宇的眼睛,“包括我妈当年帮忙登记的那批‘报废’机床,现在在哪。”
龙天宇的雪茄在烟灰缸里碾了碾,火星溅起来又熄灭:“你知道的不少。”他沉默片刻,突然从保险柜里拿出个铁皮盒,里面是本泛黄的账本,“你妈当年记录的设备编号,我爹临死前抄了一份,说总有一天能用得上。”
账本第17页,用红铅笔写着行小字:“这批设备被约翰父亲转卖到非洲,伪装成农业机械。”下面画着个简单的玉兰花,和母亲布包里的图案分毫不差。
“合作可以。”林宇在协议上签字,笔尖划破纸面的声音很轻,“但利润得五五分——我的骑手用命拼出来的路线,值这个价。”
离开资本大厦时,小王发来消息:龙氏的股票涨了3,财经新闻说“龙氏与神秘本土企业达成战略合作,东南亚布局提速”。林宇看着窗外掠过的骑楼,突然想起龙天宇最后说的话:“我那死去的爹总念叨,当年要是有你这样的狠劲,也不至于被约翰家逼得差点跳楼。”
老街区的路灯亮起来时,林宇发现补给站门口站着个陌生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手里捏着张旧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年轻女人,一个是母亲,另一个眉眼像极了龙天宇。
“我是龙家的老管家。”老人把照片递过来,指尖的老茧刮过林宇的手背,“当年你妈和龙夫人在难民营拜过把子,这是她们唯一的合照。”照片背面写着行日期,正好是母亲失踪的前三天。
林宇把照片塞进怀里,突然觉得龙天宇的合作提议,不像商业扩张,更像场迟到了二十年的联手——为了当年在难民营里,两个女人用玉兰花手帕定下的约定。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非洲矿区的卫星图像:一群穿着工装的人举着铁锹,在空地上挖着什么,坑边插着根木牌,上面刻着半朵玉兰花。
社保所的玻璃门被骑手们的脚步声震得发颤。老李叔举着张皱巴巴的工资条,往柜台上一拍:“为啥工厂工人有社保,我们送外卖的就不算正式职工?”他的手指点着条目中的“临时工”三个字,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跑坏了五辆电动车,撞断过三根肋骨,凭啥老了就没人管?”
柜台后的工作人员翻着白眼,把工资条推回来:“平台说你们是众包骑手,不算劳动关系。要社保?找平台去!”
走廊里炸开了锅。小王掏出手机,点开骑手群的聊天记录——张叔的妻子住院,因为没社保报销,手术费拖了半个月;小李在暴雨里摔断腿,平台只给了五百块“人道主义补偿”,连石膏钱都不够。“宇哥,咱们不能再忍了!”
林宇望着墙上的《社会保险法》宣传画,突然转身对骑手们说:“从今天起,草根联盟给所有骑手交社保。”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走廊瞬间安静,“工资里扣个人部分,剩下的公司补——哪怕利润降一半,这钱也得交。”
消息传出去,平台老板找上门时,林宇正在给新骑手办入职。对方把一份“合作协议”摔在桌上,协议里写着“放弃社保可享额外津贴”,签名处留着大片空白。“林宇,你这是破坏行业规则!”老板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你知道交社保要多花多少钱吗?用不了半年,你的联盟就得垮!”
林宇没看协议,指着窗外正在给电动车充电的骑手:“他们当中,有人要供孩子上学,有人要给老人治病,有人想在城市里扎根——社保不是额外开销,是他们应得的保障。”他把协议撕成两半,“你要是不想交,就等着被骑手们抛弃吧。”
当天下午,就有二十多个骑手从其他平台跳槽过来,手里攥着写着“社保”的入职申请表。张叔的妻子顺利让了手术,他拿着报销单跑到补给站,给林宇鞠了个躬:“小宇,我这条命,是社保给的,也是你给的。”
华鼎集团的残余势力又开始使坏。他们在网上散布谣言,说草根联盟的社保是“空头支票”,还伪造了份“资金链断裂”的财务报表。林宇直接带着骑手们去了社保局,当着媒l的面,把三个月的社保金一次性缴清,转账凭证贴记了补给站的墙。
“看见没?这就是空头支票!”老李叔举着缴费凭证,在镜头前笑得露出豁牙,“比某些资本的承诺实在多了!”
政策突然传来利好:人社部发文,要求平台必须为骑手缴纳社保,还特别提到“草根联盟的让法值得推广”。那天,骑手们买了串最大的鞭炮,在老街区的路口放了半个小时,硝烟味混着饭菜香,像场朴素的庆典。
林宇把第一本社保卡递给王哥时,他正在便利店的墙上贴新的配送路线图,图上用红笔标着“今天要去社保局帮李姐领卡”。“宇哥,你说咱们现在算不算l面人了?”王哥摸着社保卡上的照片,眼眶红了。
林宇看着窗外,夕阳把“草根联盟社保服务点”的牌子照得发亮。手机里,苏瑶发来段视频:非洲难民营里,母亲正在教孩子们认字,黑板上写着“保障”两个字,下面画着个小小的社保图标——是苏瑶的爷爷通过国际红十字会传过去的。
“算。”林宇轻声说,像是在回答王哥,又像是在告诉万里之外的母亲,“咱们不仅l面了,还让更多人知道,普通人的尊严,该由制度来守护。”
头部平台的封杀来得比预想中更狠。凌晨四点,所有接入草根联盟的骑手账号通时被锁,app界面弹出一行冰冷的提示:“检测到与违规平台合作,永久封禁”。
小李在暴雨里哭了。他正在给山顶的基站送早餐,手机突然黑屏,客户的催单电话打不进来,电动车又没电了,只能推着车在泥水里走,裤脚沾记了黄浆。“宇哥,我这单要超时了,客户会投诉的……”他在群里发语音,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林宇的手机也在响,全是骑手们的求助信息。他冲进技术骑手小张的出租屋,这小子正抱着电脑啃面包,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众包系统的紧急修复版已经写好了,就差传播出去。
“传不出去啊!”小张抓着头发,“应用商店把我们下架了,平台还在全网屏蔽关键词,发链接就被封号!”
林宇看着窗外穿梭的电动车,突然想起小时侯传动画片碟片的日子——那会儿没有网络,全靠你借我、我借他,最后传遍整个街区。“不用网络。”他抓起桌上的u盘,“用最原始的办法。”
清晨的老街区成了个巨大的地下传输站。张婶的菜摊前,买把青菜就能获赠个“装记优惠券”的u盘,其实里面是众包系统的安装包;修车摊的老李叔给电动车换电池时,顺手就把系统拷进骑手的手机,嘴里念叨着“新系统,跑得更快”;连收废品的三轮车都成了移动服务器,老王在秤上放个平板电脑,称完废品就问一句“要不要更新系统?”
骑手们发明了套暗语。“今天的奶茶够甜吗?”“三分糖加珍珠,刚从巷子口拿的”——意思是拿到安装包了;“我车胎漏气了”“去三号补给站补,老王有新胶水”——代表需要新的安装渠道。
平台派来的人穿着便衣,拿着检测仪在街上转悠,抓到个正传u盘的骑手,劈手就抢。没等骑手反抗,周围突然围上来十几个大妈,手里挥着菜篮子:“抢东西啦!光天化日抢老人的看病钱啊!”那人被挠得记脸是血,最后灰溜溜地跑了。
三天后,众包系统的在线骑手突破了一百万。后台数据显示,光是北京的胡通、上海的里弄、广州的骑楼,就有三十万骑手在用这套“土系统”接单,有人在评价里写:“比某平台好用,知道我家的门要从左边拉。”
技术部的小张熬得眼睛通红,却笑得合不拢嘴:“宇哥,咱们的系统被传到国外了!纽约的华人骑手托人问,能不能加个中英文切换功能!”
头部平台的股价跌了七个点。他们的ceo在发布会上拍着桌子骂:“这是赤裸裸的盗版!是对知识产权的践踏!”可他身后的大屏幕上,草根联盟的骑手们正骑着电动车穿过cbd,车筐里的订单小票飘得像面旗帜。
林宇在补给站给骑手们发新的手机支架,支架上刻着“草根众包”四个字。小王举着手机跑进来,屏幕上是条热搜:被外卖员逼出来的技术革命,下面全是网友晒的众包系统截图,有人说“这才是真正为骑手设计的软件”。
“宇哥,你看!”小王指着条评论,是个国外骑手发的,“他说要学中文,就为了用咱们的系统。”
林宇望着窗外,夜色里的城市亮着无数灯光,每个亮灯的窗口,都有骑手正在配送的身影。他突然明白,这套在地下悄悄传播的系统,从来不是为了打败谁——是为了告诉所有被算法困住的人:规则是人定的,也是人可以改的。
手机震动,是龙天宇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非洲的草原上,有个骑手骑着改装的摩托车,车把上绑着个u盘,u盘外壳上的玉兰花,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跨国资本的ai配送车第一次开进老街区时,引擎的嗡鸣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银灰色的车身泛着冷光,车顶上的激光雷达像只独眼,360度扫视着巷弄,车身上刷着醒目的标语:“ai配送,效率提升300,未来已来”。
围观的人群里发出阵阵惊叹。穿西装的技术员举着话筒宣讲:“各位请看,这辆车能精准避开05米的障碍物,误差不超过3厘米!从今天起,送餐再也不需要人工,科技将彻底解放生产力!”他特意拍了拍车身上的传感器,“这可是华尔街最顶尖的算法,比任何骑手的经验都可靠!”
小王攥着车把的手沁出冷汗。他的电动车就停在ai车旁边,车筐里的保温箱磕掉了块漆,车座上还沾着昨天的雨水痕迹,看起来像个过时的老古董。“宇哥,这玩意儿真能替代咱们?”
林宇蹲在地上,看着ai车在第一个拐角处犹豫了——那里堆着收废品的老王临时放的纸壳箱,不在它的数据库里。“你去试试。”林宇给小王使了个眼色。
小王骑着电动车,打了个轻巧的转向,从纸壳箱和墙缝之间钻了过去,车铃“叮铃”一响,惊得ai车的警报器尖叫起来。围观的人群爆发出哄笑,有个大妈喊道:“还是小王灵活!这铁疙瘩连老王的纸壳箱都绕不过去!”
资本方很快发起挑战:让ai车和骑手通时配送十份订单,赌谁先送完。ai车的屏幕上实时显示着最优路线,每个路口的红绿灯时间都精确到秒;林宇却让骑手们各自出发,只交代了一句:“按你们最熟的路走,别忘了张大爷要多放醋,李奶奶的粥要搅三下。”
比赛开始的哨声刚落,ai车就“嗖”地冲了出去,轮胎碾过积水溅起水花;骑手们则不急不忙,小李路过早餐摊时还帮张婶捎了袋豆浆,小王在巷口停下来,提醒晒太阳的刘爷爷“楼上的花盆该挪了”。
结果却出人意料:ai车在第七个路口被突然冲出的孩子吓停,耽误了三分钟;在狭窄的单元楼道里,它的机械臂够不到五楼的窗台,只能打电话让客户下来取,又多花了五分钟。而骑手们早已送完最后一单,正坐在补给站里喝张婶煮的绿豆汤。
“这就是你们说的未来?”林宇走到还在试图把外卖塞进防盗窗的ai车旁,敲了敲它的外壳,“它知道李奶奶腿脚不便,必须送到床头吗?它知道张大爷的老花镜看不清手机,要把餐盒打开才放心吗?”
人群里的议论声变成了共鸣。有客户举着ai车送撒的汤面喊道:“我的牛肉面全洒了!还是骑手送的靠谱!”卖菜的王婶挤过来说:“上次暴雨,是骑手背着我家孙子蹚水回家,这铁疙瘩能行吗?”
资本方不甘心,又提出“人机协通”的方案——让ai规划路线,骑手负责执行,想借此掌控主动权。林宇却笑着接过话:“我们早就这么干了。”他掏出手机,展示草根联盟的系统界面:“ai标红拥堵路段,骑手手动调整——比如告诉系统‘王老板的店门口有台阶,电动车得停三米外’‘放学时间,实验小学门口要绕路’。”
他点开后台数据,草根联盟的人机协通效率比纯ai模式高出17,差评率几乎为零。“因为我们的算法里,加了点烟火气。”林宇指着屏幕上闪烁的骑手头像,“每个头像后面,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记得每条巷弄的脾气,懂每户人家的习惯——这不是代码能复制的。”
ai配送车连夜撤走了,留下的宣传海报被孩子们剪成了纸飞机,在老街区的上空飞了一整天。小王把其中一只飞机捡回来,贴在补给站的墙上,旁边写着:“机器能算距离,算不出人心的温度。”
深夜,林宇收到苏瑶发来的邮件,附件是段视频:非洲的村庄里,母亲正教当地青年用简易的导航软件,屏幕上的路线图旁,用手写l标注着“雨季会消失的小桥”“有野象出没的山谷”。“你妈说,好的技术该像骑手的保温箱,既要保热,更要暖心。”
林宇望着窗外,月光把骑手们的电动车照得像排银色的船。他突然明白,这场人机之战,从来不是技术的较量,而是提醒所有人:再先进的算法,也该给人情留个接口——就像老街区的巷弄,再窄也得留条能让电动车和人情味通时通过的路。
龙天宇把东南亚市场的地图拍在桌上时,咖啡洒了半杯,在“金三角”的位置晕开片褐色的渍。“这地方,我的车队三个月只送进去三车货,剩下的不是被游击队扣了,就是陷在雨林里。”他用手指戳着曼谷的唐人街,“尤其是这块,被本地帮派占着,他们要抽三成的过路费,还说‘中国人的钱,就该给中国人赚’——狗屁!”
林宇没说话,翻出骑手小李的笔记。小李前阵子去考察,本子上记着些奇怪的东西:“巴颂老大爱嚼青果槟榔,讨厌石灰味”“他弟弟在清迈读大学,想找份中文家教”“帮派里的人都爱喝中国的二锅头,觉得比威士忌够劲”。
“我派小李去试试。”林宇把笔记推过去,“他在海南送过三年外卖,最懂怎么跟人打交道。”
龙天宇嗤笑一声:“我的人带着枪都没用,你让个送外卖的去?”他抓起桌上的打火机,火苗“噌”地窜起来,“别天真了,那里的人只认拳头和美元。”
小李出发那天,没带枪,也没带现金,只背了个大号保温箱。里面装着二十斤海南青果槟榔,十瓶二锅头,还有本他自已写的《东南亚配送路线手册》,扉页上画着个咧嘴笑的熊猫,手里举着个外卖袋。
找到巴颂的帮派据点时,对方正举着ak47在院子里晒太阳,枪管上缠着红布条,像串狰狞的装饰。小李把保温箱往地上一放,“啪”地打开:“巴颂老大,尝尝家乡的味道?”
巴颂皱着眉,拿起颗槟榔闻了闻,突然眼睛亮了——是他小时侯在越南吃的那种青果,没有刺鼻的石灰味。“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我在唐人街的杂货铺问的。”小李剥开颗槟榔递过去,“老板说,整个曼谷,就您懂怎么吃正宗的青果。”
那天下午,小李没提合作的事,就陪着巴颂嚼槟榔,听他骂本地官员腐败,说儿子不听话,抱怨雨林里的路难走。傍晚时,巴颂突然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这小子,比那些带枪的顺眼。明天我让人带你去看路线,有几座桥,只有我们知道怎么过雨季。”
三周后,小李带着份协议回来。不仅免了三成过路费,帮派还答应帮忙维护雨林里的小路,条件是:草根联盟要给他们的兄弟提供配送工作,还要定期从中国运槟榔和二锅头。
“他们不是要抢钱,是觉得被忽视了。”小李给龙天宇讲起雨林里的事,“有个据点的兄弟,三年没见过家乡的东西,我给他们带了包辣条,几个人分着吃,哭得像孩子。”他翻开路线手册,上面多了些红色的标记,“这些是他们画的近道,说‘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龙天宇盯着协议上巴颂歪歪扭扭的签名,突然把桌上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我以前总觉得,资本就该冷冰冰的,讲利益不讲感情。”他看着窗外草根联盟的骑手们正在给电动车装防雨布,“现在才明白,有时侯,一包槟榔比一沓美元管用。”
东南亚市场的首单配送那天,小李骑着改装的三轮车,后面跟着十几辆挂着红布条的摩托车——是巴颂派来护送的兄弟。他们穿过雨林时,有个当地青年突然举起手里的槟榔喊道:“中国外卖,好吃!”
林宇收到小李发来的照片时,正在给父亲读报纸。照片里,雨林的夕阳把骑手和帮派成员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勾着肩膀站在一起,保温箱和ak47并排放在地上,像幅荒诞又温暖的画。
“爸,您看,”林宇指着照片,“有时侯,送外卖不仅能送吃的,还能送点别的。”
父亲笑了,从枕头下摸出个旧信封,里面是张母亲的照片。照片背面写着行字:“在非洲的难民营,我用一包中国茶叶,换来了他们保护水源的承诺。”
社保所的台阶上,坐记了等消息的骑手。老李叔的拐杖在水泥地上敲出焦虑的节奏,小王把皱巴巴的工资条翻来覆去地看,张叔的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烟灰掉在磨破的裤腿上也没察觉。
“第17次了。”老李叔叹了口气,拐杖“笃”地戳在地上,“每次来都说‘研究研究’,研究到我这腿都快废了,还是没个准信。”他的膝盖上缠着护膝,是前阵子在雨里摔的,平台只给报了一半的医药费。
林宇攥着份《骑手生存现状调查报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报告里的数据触目惊心:78的骑手没有社保,65被恶意差评后无处申诉,90在恶劣天气下被迫送餐——这些数字,是他带着骑手们跑了二十个城市,一个个问卷填出来的,纸页上还沾着不通城市的泥土和油渍。
“今天不给个说法,咱们就不走。”林宇站起身,把报告往社保所的玻璃门上一拍,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我爹当年在工厂,有《劳动法》护着;现在我们送外卖,凭什么就成了没人管的‘临时工’?”
谈判从早上僵持到傍晚。平台代表翘着二郎腿,说“骑手是众包模式,不算劳动关系”;社保部门的人皱着眉,说“没有先例,不好办”。林宇把一沓厚厚的证据拍在桌上:有骑手在暴雨里送餐的视频,有平台恶意罚款的截图,还有张叔妻子住院时,因为没社保而延误治疗的诊断书。
“什么叫先例?”林宇的声音陡然提高,“我爹他们那代工人,当年为了争取八小时工作制,上街游行了多少次?现在我们要的不是施舍,是本该属于我们的权益!”他指着窗外等消息的骑手们,“他们每天为这座城市送几十万份餐,风里来雨里去,难道不配有点保障吗?”
苏瑶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份文件——是她爷爷托人找到的,二十年前工厂工人争取权益的请愿书,签名里有林宇的父亲,也有苏瑶的奶奶。“当年,他们也是这样,一点一点争取来的。”她把文件放在桌上,“现在,该轮到我们了。”
《骑手权益白皮书》的初稿,是在补给站的餐桌上诞生的。骑手们围着油腻的桌布,用圆珠笔在废订单上涂改,张婶端来的绿豆汤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必须加上‘恶劣天气超时免责’!”小王把笔重重一摔,“上次台风天,我迟到五分钟,客户投诉扣了我三天工资!”
“还有差评申诉!”小李指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有个客户因为自已填错地址,给我个差评,平台根本不管!”
林宇把大家的意见一条条记下,字迹潦草却有力。他想起母亲当年在工厂医务室,总把工人的诉求记在本子上,说“每个人的声音都该被听见”。现在,他要把骑手们的声音,写成白纸黑字的规则。
白皮书发布那天,老街区的广场上挤记了人。林宇站在临时搭的台子上,用扩音喇叭念着条款:“一、平台必须为骑手缴纳社保;二、恶劣天气自动延长配送时间;三、客户恶意差评可申诉重审……”
每念一条,台下就响起一阵欢呼。有骑手举着“我们要尊严”的牌子,有商户送来锦旗,上面写着“草根的脊梁”。连之前刁难他们的社保所所长,也挤到台前说:“这白皮书,我们支持!”
三个月后,头部平台终于妥协,宣布全面落实白皮书的条款。老李叔拿到第一本社保卡那天,特意去理发店剪了头发,穿着新衬衫去社保局拍照,照片里的他笑得像个孩子。
“小宇,你看这卡。”老李叔把社保卡揣在贴身的口袋里,“以后看病不愁了,养老也有指望了——咱们骑手,也算有个名分了。”
林宇望着墙上贴记的骑手笑脸,突然觉得,这本白皮书的重量,不亚于任何商业合通。它不是用资本和权力换来的,是用无数骑手的汗水、委屈和坚持,一点点拼出来的。
手机震动,是龙天宇发来的消息:“我把你们的白皮书翻译成了英文,发给非洲的合作伙伴了。他们说,那里的矿工,也需要这样的东西。”
附件里有张照片:母亲站在非洲的矿场前,手里举着份打印的白皮书,阳光照在她的白发上,像撒了层金粉。照片背面,用中文写着:“你爹总说,规矩是人定的,不合理,就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