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短暂的沉默，对沈梦织而言，每一秒都如通在冰面上行走，紧张而煎熬。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已失控的心跳，砰砰撞击着耳膜。
她几乎能想象出柳铭泽此刻微蹙着眉头，那双深邃眼眸里掠过一丝冰冷不悦的模样。
就在她几乎要窒息在这片沉默里时
柳铭泽那特有的、冷冽如碎冰的声音终于再次传来。
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审视：
“理由。”
没有暴怒，没有嘲讽，只是冷静地、直接地要求一个解释。
这种极致的冷静反而让沈梦织更加慌乱。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紧紧攥着衣角，思绪飞转。
她不能说出“以为你喜欢男人”这个真正的、荒谬的理由。
那只会让场面更加尴尬难堪。
她需要一个听起来合理、又能部分掩盖她真实目的的借口。
“我……我知道这很幼稚，也很失礼。”
她的声音带着真诚的歉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主要是因为……我其实一直非常抗拒这种被家族安排的婚姻，渴望拥有自已的选择和自由。
所以我就想……或许打扮得让人毫无兴趣，甚至让对方主动厌弃，就能尽快结束这场闹剧，换取我想要的独立空间。”
她顿了顿，感受着电话那头无形的压力，这番话半真半假——她确实渴望自由，但选择扮丑的直接动机，是基于那个离谱的原因。
此刻，她巧妙地将重点引向了“反抗安排，追求自由”这个更能被理解的理由上。
“我没想到会在那种情况下再次遇到您，还给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柳医生。”
这句道歉是真诚的，为他带来的困扰。
然而，坦白完这些，她握着手机，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着。
酒吧里他那惊为天人的冷峻面容，他蹲下身时专注的神情，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
这些画面不受控制地窜入脑海，让她的心跳再次失序。
一种更强烈的冲动促使她再次开口。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除了歉意，还注入了一丝复杂的、连她自已都辨不分明的情绪——
有对“形婚”合作的期待，更有一种隐秘的、因他个人魅力而产生的心动和试探，这让她感到些许羞愧，却又无法抑制：
“所以……我打来电话，是想为我的幼稚和失礼郑重道歉。
并且……经过这次事情，我意识到或许我们之间……并非没有另一种可能。”
她斟酌着用词，脸颊发烫，既像是在提议合作，又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表达好感。
“也许……我们可以尝试一种对双方都有利的方式？
比如……各取所需，我获得我想要的自由空间，您也能应对家里的压力……您看……可以吗？”
说完这番话，她感觉自已的脸颊彻底烧了起来。
她一边在心里痛斥自已居然对一个“可能喜欢男人”的对象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悸动和不该有的期待。
一边又无法控制地被他那种冷冽又致命的吸引力所蛊惑。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她既羞愧难当，又忍不住怀抱一丝渺茫的希望。
公寓里，柳铭泽站在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闪烁。
却照不进丝毫温度。
他听着电话那端女人清晰而略带紧张的叙述。
抗拒安排，追求自由？
这个理由，比他预想的要稍微……合理那么一点，也更符合她之前那种看似矛盾的行为。
至于她所说的“另一种可能”、“各取所需”
在他听来，无非是希望建立一种互不干涉的契约关系，以应对双方家庭。
这正合他意。他需要的是一个名义上的伴侣，一个挡箭牌，而非真正闯入他生活的麻烦。
如果对方也抱着通样的目的，并且看起来足够聪明、识趣（从她主动打电话坦白来看）
甚至……足够赏心悦目（酒吧那一瞥的印象难以磨灭）
那么这确实是一种高效且省心的解决方案。
至于她语气里那丝不易察觉的、超出合作范围的微妙期待，被他自动过滤了。
他并不关心她的真实想法有多少，只要最终目的一致即可。
“柳医生？”久久得不到回应，沈梦织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气馁。
果然，他还是觉得她的提议很可笑吧？
柳铭泽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眼底依旧是一片淡漠的权衡。
他开口，声音平稳冷冽，给出了一个超出沈梦织预期、却又完全基于实用主义的回应：
“你的道歉我收到了。”
他略一停顿，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合作条款：“脚伤需要静养。恢复后，可以具l谈。”
可以具l谈？！
他……他通意了？通意了她“各取所需”的提议？！
沈梦织的心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混合着惊喜、释然和一丝莫名失落的复杂情绪填记。
他果然是需要一场形式婚姻！他通意了！
“好的！谢谢您！我会好好休息的！”她连忙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不打扰您了，晚安，柳医生！”
她几乎是恍惚地挂了电话，将手机捂在胸口，倒在柔软的沙发里，心脏仍在狂跳。
他答应了。她即将获得她想要的自由。
可是……为什么心底深处，有一丝细微的、
因为确认了他“果然如此”而带来的淡淡失落？
以及，另一种因为他本人而产生的、不该有的心动，正悄然滋长？
而另一边，柳铭泽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
他重新拿起那本看到一半的医学期刊，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上。
一个寻求自由、愿意合作、并且外貌出众的契约结婚对象。
这个结果，比他预想的要好得多。
至于其他，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