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瑶推门而出,院外的寒风比昨夜更加凛冽。
她将身上那个小小的包袱又系紧了一些。
院门口,庞万里如同一座铁塔般矗立着,他身后,是一支百人队伍。
这百人队伍,与演武场上那些普通士兵截然不同。
他们个个身材挺拔,气息沉凝,身上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外罩一层轻便的皮甲,腰间挎着的,是清一色的狭长雁翎刀。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脸上都戴着一张狰狞的恶鬼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整支队伍,如同一百座沉默的雕像,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血腥气。
沐瑶只是扫了一眼,便在心里给出了评价。
精锐中的精锐。
看得出来,萧逸尘那个蠢货,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在保护她这件事上,倒是下了血本。
庞万里看到沐瑶出来,立刻大步上前,抱拳行礼:“王妃!”
他抬起头,正要说话,整个人却猛地僵在了原地。
他那双铜铃大的虎目,死死地盯着沐瑶的脸,嘴巴微张,后面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不只是他,他身后那一百名戴着面具的亲兵,虽然看不清表情,但从他们身体瞬间的紧绷和齐刷刷投来的注视中,也能感受到他们此刻的震惊。
沐瑶现在的这张脸,实在是……太普通了。
丢在人堆里,三秒钟就能忘得一干二净。
这与那个传闻中艳绝天下、让京城无数公子王孙为之倾倒的大周,刺眼得很。
他心头没来由地一跳,一股烦躁涌了上来。
那个蠢货,又能有什么事?
难不成是收到毒酒,吓得屁滚尿流,派人来求饶了?
他将信筒丢回给内侍,脸上带着一丝轻蔑:“念。”
“是……”
内侍总管哆哆嗦嗦地撬开火漆,展开那张薄薄的信纸,用尽全身力气,将上面的内容高声念了出来:
“镇北王萧逸尘,于北境关楼,剑斩传旨天使,斥圣旨为伪诏!”
第一句话,就让萧景南的表情凝固了。
内侍不敢停,继续念了下去,声音愈发尖利:
“现已集结大军三十万,以‘清君侧,靖国难’为名,已于今晨拔营,兵锋南下,直指京城!”
话音落下,整个御花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啪!”
萧景南手中的白玉酒杯,脱手而出,在光洁的地面上摔得粉碎。
他猛地站起身,龙袍下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愤怒而微微颤动。
造反了?
萧逸尘他,竟然真的敢造反?!
慕容云歌更是花容失色,她身体一晃,若不是及时扶住了身旁的石桌,几乎要瘫软在地。
这怎么可能?
计划不是这样的!那个男人,不是应该为了自己,为了他那可笑的忠义,乖乖喝下毒酒去死吗?
他怎么敢?他哪里来的胆子,敢带着三十万大军杀向京城?
“陛下……”慕容云歌的嘴唇毫无血色,她强撑着站稳,脸上是恰到好处的震惊与不敢置信:“这……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逸尘哥哥他一向忠君爱国,怎么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假传消息!”
她这番话,听起来是在为萧逸尘辩解,是在维护那个青梅竹马。
可她心里,却早已被巨大的恐慌所淹没。
疯子!萧逸尘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这是要把天都给捅破了!万一他真的打过来……不,不可能!
萧景南是天子,坐拥天下兵马,萧逸尘不过是区区一个藩王,他拿什么斗?
自己选的路,没错!
然而,她那一声情急之下的“逸尘哥哥”,却彻底点燃了萧景南的怒火。
“闭嘴!”
一声怒吼,震得凉亭顶上的风铃嗡嗡作响。
萧景南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慕容云歌的手腕,那力道,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慕容云歌痛呼一声,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朕不准你再提那个反贼!”
萧景南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他死死地盯着慕容云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更不准你,再叫他‘逸尘哥哥’!”
“从今往后,他就是反贼!是朕不共戴天的仇人!”
好你个萧逸尘!
朕不过是赐你一杯毒酒,要你的命而已!你竟然敢起兵造反!
朕不过就是和你抢了一个女人,你却敢来抢朕的江山?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北境战神?在朕的面前,你不过是一条随时可以碾死的狗!
萧景南胸中的暴怒,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慕容云歌被他这副模样吓坏了,她忍着手腕的剧痛,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哭得梨花带雨。
“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臣妾只是一时情急,太……太震惊了……”
她这副楚楚可怜,任君采撷的模样,让萧景南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强烈的占有欲。
他一把将慕容云歌扯进怀里,用另一只手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给朕记住,你现在是朕的女人!从头发丝到脚趾尖,从皮肉到骨血,全都是朕的!”
“那个废物,不配你为他掉一滴眼泪!”
他粗暴地用拇指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珠,然后猛地将她推开。
慕容云歌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亭柱上,疼得她闷哼一声,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萧景南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龙袍,脸上的暴怒已经褪去,转为一种山雨欲来的帝王威严。
他对着亭外,发出一声怒喝。
“来人!”
守在园外的几个禁军侍卫,立刻冲了进来,单膝跪地。
“传朕旨意!”
萧景南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却带着一股能将人冻僵的寒气。
“召集文武百官,于金銮殿议事!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