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瑶站在高楼上,冷眼旁观。
不得不承认,抛开那恋爱脑不谈,萧逸尘在带兵和安抚人心这方面,确实有他独特的魅力。
他天生就是属于战场的。
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铁血与威严,足以让任何一个士兵为他卖命。
难怪他手下有这么多死忠。
随着萧逸尘一声令下,三十万大军开始以一种惊人的效率拔营准备。
整个北境大营,就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缓缓运转。
沐瑶看着下方那一片忙碌却井然有序的景象,心里那点担忧,总算又放下了一些。
只要这个男人别再犯恋爱脑,这天下,或许还真能让他给打下来。
她正准备转身回府,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楼梯口。
是萧逸尘。
他已经脱下了那身沉重的铠甲,换回了平日里穿的玄色蟒袍,只是眉宇间那股肃杀之气,尚未完全散去。
他一步步走上关楼,在离沐瑶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还是萧逸尘先开了口,他的动作有些不自然,似乎还在为昨夜的“落荒而逃”感到别扭。
“大军即刻就要开拔了,你……”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路途遥远,行军辛苦,你一个女子,跟着多有不便。你还是留在王府吧,这里最安全。”
沐瑶转过身,对上他的脸:“王爷是觉得,我会成为你的累赘?”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萧逸尘几乎是立刻否认,甚至还上前了一步,显得有些急切。
他看着沐瑶,那张俊脸上,满是认真:“我是担心你的安危。刀剑无眼,战场之上,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我不想你冒险。”
沐瑶心里冷笑一声。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是不想我冒险,还是觉得我跟着碍事,不方便你以后和你的白月光上演“破镜重圆”的戏码?
她现在已经懒得去戳穿他那点小心思了。
“萧逸尘,我问你,我们这次出兵,打的是什么旗号?”
萧逸尘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清君侧,靖国难。”
“还有呢?”沐瑶追问。
萧逸尘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沐瑶替他说了出来:“还有,为我这个被奸帝所害的镇北王妃,讨还一个公道。”
她上前一步,逼视着他:“现在,你让我这个‘苦主’留在后方,你自己带着大军去‘讨还公道’?”
“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我……”萧逸尘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似乎永远都占不到上风。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总能找到最刁钻的角度,将他堵得无话可说。
沐瑶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将士们会怎么想?北境的百姓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你这个镇北王,连自己的王妃都护不住,只能将她藏在后方。”
“他们会觉得,所谓的‘讨还公道’,不过是你谋反的一个借口。”
“萧逸尘,我必须跟着你。我不但是你的王妃,更是你这次出兵,最正当,最无可辩驳的理由!”
“这个理由,必须活生生地,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一番话,掷地有声。
萧逸尘彻底被说服了。
或者说,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他那被搅成浆糊的脑子,终于艰难地意识到,让沐瑶跟着,对他这次的“清君侧”大业,利大于弊。
“好。”他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我会给你安排一辆最舒适的马车,再拨一队最精锐的亲兵护卫你。你跟在中军,与我同行。”
“嗯。”
沐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不再多说一个字。
她没有再看他一眼,径直转身,走下关楼。
那决绝的背影,仿佛刚才那个口若悬河,将镇北王说得哑口无言的人,不是她一样。
萧逸尘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女人,真的和他印象中的那个沐瑶,完全不一样了。
……
沐瑶走在回自己院落的路上,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她真的不想去!
她一点都不想跟着大军去受那个罪!
行军是什么概念?风餐露宿,舟车劳顿!几十万大男人凑在一起,那味道,光是想想就让人窒息。
有那个时间,她待在温暖舒适的王府里,研究研究医术,摆弄摆弄奇门遁甲,顺便享受一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它不香吗?
可她没办法。
她不敢让萧逸尘这个蠢货,脱离自己的视线。
这个男人,就是个定时炸弹。
谁知道他那颗恋爱脑,什么时候会突然发作?
现在他是被自己连哄带骗地忽悠上了贼船,可这船能开多远,完全是个未知数。
万一,大军打到半路,京城那边派个使者来,三言两语,又把他那套“忠君爱国”的思想给勾起来了,怎么办?
万一,他那个好皇兄萧景南,写一封情真意切的兄弟悔过书,他又心软了,要搞什么单独进京面圣的戏码,怎么办?
最可怕的是,万一他那个白月光慕容云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对着他哭上几滴眼泪,说几句“逸尘哥哥,不要再打了,为了我,为了天下苍生”,他脑子一热,当场撤兵,甚至自刎谢罪……
沐瑶觉得,以萧逸尘的脑回路,这些离谱到极点的事情,他全都干得出来!
不行,绝对不行!
现在他们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要是翻车了,自己也得跟着完蛋。
所以,她必须跟着。
她得亲眼盯着这个蠢货,在他犯病之前,及时把他打醒。
这该死的命运共同体!
沐瑶回到自己的清芷院,刚才那个被她吓得半死的小丫鬟,正带着几个人在院子里候着,看到她回来,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行礼。
“王妃,王爷吩咐了,让奴婢们伺候您,收拾行装。”
“不必了。”沐瑶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我自己来。”
她实在不习惯被人这么伺候着,更何况,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打发走丫鬟,沐瑶关上房门,看着这间自己才住了一天,却可能要阔别很久的卧房,心里一阵烦躁。
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几瓶原主留下的瓶瓶罐罐。
以她现在【医学天花板】的知识,一眼就分辨出,这些都是些不入流的胭脂水粉,里面甚至还掺杂了对皮肤有害的铅粉。
“啧,暴殄天物。”
沐瑶随手将这些东西扫到一旁,然后从怀里摸出几根银针。
对着镜子,她手法精准地在自己脸上的几个穴位刺了下去。
片刻之后,她取下银针,再看镜中的自己时,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已经变得平平无奇。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但组合在一起,就是让人看过一眼就忘的路人脸。
这是最基础的易容术,通过针灸刺激穴位,改变面部肌肉的微小走向,从而达到改变容貌的效果。
顶着一张绝世美人的脸去行军,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她可不想成为军中那些糙汉子们yy的对象。
做完这一切,她才从衣柜里挑了几件最朴素,最方便行动的衣物,简单地打了个包袱。
至于那些华丽的珠宝首饰,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她现在,只求低调。
一切准备就绪,沐瑶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门外,传来了庞万里那粗犷的嗓音。
“王妃,车驾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