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林振生立马来了精神,带着股子近乎虔诚的麻利劲儿。
从那堆林陌阳新置办的锅碗瓢盆里,他扒拉出一个最大的、平时盛汤用的粗陶盆。
狠狠挖了一大勺瓷实的白米饭扣进去,又浇上几大勺熬得喷香浓稠的野猪肉汤,油珠子亮汪汪的浮着。
末了,还拿筷子在汤锅里扒拉。
精挑细选了几块炖得软烂、肥瘦相宜的好肉,颤巍巍地堆在饭尖儿上。
他拿筷子使劲拌了拌,让油亮的汤汁裹满每一粒米。
这才亲自端着这盆沉甸甸、香喷喷的“进门饭”,稳稳当当地搁在大黄跟前。
林振生蹲在狗盆边,盯着大黄,话说得郑重,带着庄稼汉特有的实在劲儿:
“大黄,吃了这盆饭,你就是咱老林家正儿八经的看家狗了,往后这儿就是你的窝,可不兴乱跑了。”
“记着喽,日头落山前,麻溜回家,刮风下雨也得回来!”
大黄像是听懂了林振生的话。
它不再急吼吼地闻,抬起头,乌溜溜的狗眼认真看了看林振生,又看了看林陌阳。
喉咙里“呜”地应了一声,像是画押。
这才低下头,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地把盆里饭菜舔了个精光,连盆底沾着的油花都没放过。
吃完,它满足地打了个小嗝。
在堂屋找了个日头晒得暖烘烘的角落,舒舒服服地蜷成一团,眯缝着眼打起了盹。
看大黄安顿下了,林振生才招呼一家人围上新打的八仙桌吃饭。
饭桌上,一家人热热闹闹。
吃到一半,林振生像是想起啥,撂下筷子,脸色有点沉:
“小阳啊,这几天没啥要紧事,你们仨就在家猫着,别出去瞎晃悠,刚瞅见好几辆警车呜哇呜哇开过去了,后头跟着好些车,穿白大褂的大夫都来了!”
“我扒车窗缝瞅了一眼,里头坐着的几个知青,身上都挂了彩,血呼啦的。更瘆人的是后头还有辆牛车,上头躺着个人,从头到脚蒙着块白布”
“那血水子顺着车板缝往下滴答啧,指不定哪个村出大事了,这节骨眼上,家里头最安稳。”
林陌阳端着饭碗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眼皮一抬,飞快地跟桌子对面的沈幼微、沈幼楚对了个眼神。
那眼神里都藏着点心虚。
他赶紧把脸埋进碗里,扒拉着饭,嘴里含混不清地“嗯嗯”两声。
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让老头子知道根底!
要是让他晓得外头那血糊糊的场面跟他宝贝儿子脱不了干系,他那点“好名声”在亲爹这儿怕是要烂大街了。
两女也是同样心思,怕林父担心,更怕他追问,都只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吃完饭,一家人手脚麻利地把屋里屋外拾掇干净。
新买的被褥、床单摊开在院子里晒着,吸饱了日头,透着一股子新棉布特有的干爽气儿。
第一次一家人开开心心过年,林振生却像是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他一个人钻进隔壁堆杂物的屋子,里头还扔着林大虎留下的旧床板。
叮叮咣咣一阵响,林父在里头鼓捣了两个多钟头。
等他再出来,手里多了个四四方方、顶着个小斜顶的崭新狗窝!
木头茬口还新着,透着一股子糙实的手工劲儿。
忙活完,日头都偏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