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殿看似富丽堂皇,实则冷清寂寥。殿中摆设虽价值不菲,却也只能唬一唬不识货的人。
凤栖鸾在宫中长大,岂会分不清甜白釉与普通白瓷?
“娘娘?”春桃捧着茶盏,满面忧色,“喝口热茶吧。”
娘娘自回来后就静
坐不语,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凤栖鸾遥望天边明月,春风料峭,她仍穿着稍厚的衣裳。
不知裴清宴此刻在做什么?是否与她共望这一轮明月?
楼兰百姓食不果腹,日夜忧心能否见到明日朝阳,这样的苦难,何时才是尽头?
凤栖鸾心焦如焚,脑中不断回想着日间种种。宫中早已物是人非,昔日故交皆已零落。
人啊
时光真是最无情的东西。忆起往日三人共处的时光,凤栖鸾唯余唏嘘。
“罢了,明日请摄政王过来一趟吧。”
昼夜温差极大,凉意沁人。澹台湛独坐书房,对沈月凝殿外求见的声音置若罔闻。
案上摊开一幅画卷,边缘已泛黄起皱,可见主人时常翻阅,视若珍宝。
沈月凝终于获准进殿,一眼瞥见桌上画卷,瞳孔骤缩——
那上面的人,不是凤栖鸾又是谁!
该死!这贱人为何不死在楼兰,偏要回来!
“深夜来此,何事?”
“王爷。”沈月凝似已习惯澹台湛的冷淡,心中恨意翻涌,面上却不露分毫,“妾身命人炖了甜汤,是从前我们都爱用的那种,王爷尝尝?”
他们三人曾是最亲密的好友,如今看来,不过是物是人非。
这碗甜汤勾起了澹台湛的回忆——当初是凤栖鸾研制的做法,第一次试做时,她错将盐当成了糖。
“记得那时,姐姐也是做了这甜汤,结果王爷喝完后连灌了好几杯水呢。”
沈月凝边说边亲手伺候澹台湛用汤,“王爷,如今妾身已是您的王妃,不如今夜我们”
话音未落,手腕蓦地被澹台湛攥住。一股力道袭来,她险些跌入他怀中。
“王爷?”
沈月凝心如擂鼓,难道今夜终于
她沉浸在自己的期待中,丝毫未察觉澹台湛目光渐冷。
“王妃近日似乎很是清闲?既然这般悠闲,不如去庄子上好好静养一段时日?”
沈月凝脸上血色霎时褪尽。
庄子上?
这分明是要将她驱逐出府!
她若走了,这王府中还有她的立锥之地吗?
澹台湛打量着沈月凝今日的装扮——薄衣轻纱,不似早春三月,倒像是盛夏时节。
“王妃病了,早些回去歇着。”
这是他为旧情留的最后颜面。若再有下次,沈月凝这王妃之位,只怕真要到头了!
沈月凝咬紧朱唇,眼波流转。
巨大的屈辱席卷全身——她今日这身打扮,与青楼妓子何异?
竟遭如此对待!
落霞园砸东西的声响彻夜未息。
澹台湛轻抚碗沿,思绪不由自主飘向远方。
从前
这一夜,凤栖鸾思忖着明日与澹台湛的应对之策,而摄政王府亦是彻夜未眠。
人人各怀心思,连明月也不堪重负地隐入云层。
整个金国沉入梦乡,边疆将士得以休整,楼兰也暂获一夜安宁。
夜色悄然流逝,却在每个人心上留下刻痕。
凤栖鸾睡得极不安稳,漫长梦境中,自己风尘仆仆、疲惫不堪,却在见到裴清宴的瞬间焕发神采。
楼兰百姓群情激愤,指责是因她之故,才引来两国兵戈。
她百口莫辩,无从解释。
从噩梦中惊醒时,已是次日清晨。天光未大明,春桃闻声急忙赶来:
“娘娘怎么了?可是梦魇了?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开副安神药?”
“不必。”
凤栖鸾一夜未安眠,面露倦色,更显清减。
“去将我箱子里那件月白长裙取来。”
简约的妆饰,衬得她宛如月宫仙子。
澹台湛到来时,见如此的凤栖鸾,不由一怔。
这件长裙还是昔年在江南,她看中后,他特意请绣娘为她赶制的。
“栖鸾值得这世间最好的。”
那时两情正浓,少年话语比如今的蜜糖更沁人心脾。
“兄长来了。”凤栖鸾眉眼弯弯,于院中烹茶,像极了从前时光,“回宫这些时日,一直未得空与兄长好好说话,还望勿怪。”
阳光洒落在凤栖鸾周身,恍若神女光晕,令人不敢逼视。
澹台湛面无表情地在她对面坐下,微颤的手却泄露了心绪。
“兄长尝尝,五年不见,我烹茶的手艺可曾生疏?”
澹台湛接过茶盏,触到她冰凉的指尖,心神一震。
虽春寒未褪,但她的手竟冷至此莫非前些日子的伤寒还未痊愈?
茶香氤氲,勾起往事历历。
“尚可。”
凤栖鸾展露回宫后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从前我们也常这般对坐品茶,只可惜如今听不到《凤求凰》,总觉有些单薄。”
澹台湛不接话,只冷眼看她究竟意欲何为。
“五年不见,兄长气度更胜往昔。”
“何时你也学会这些场面话了?”
“这不是打趣我吗?本想摄政王位高权重,该更威严些才是。既然兄长还如从前,那今日若碾不碎这茶饼,晚膳可就免啦!”
娇嗔语态令澹台湛端茶的手微微一滞。
曾几何时,她便是这般撒娇笑闹,甜美的笑靥深深烙在他心上。
可如今
澹台湛望着凤栖鸾的笑颜,从中品出了几分刻意与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