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阖宫上下都在准备五日后的上元节。
按理来说应有宫宴,但因要赏灯与民同乐,便定在了宣德楼。
玉珺仍记得除夕宫宴的事,心有芥蒂本不打算去,可与皇后说起此事时,皇后却说那日会有百姓于宣德楼下一同观灯,若宫中一后一妃还少一人,岂不是要平白遭人非议。
皇后用话给她架了起来,她便也不好在推脱,只得准备着一同前往。
既是要立于百姓眼前,宫装便不能出半点差池,她正细细查看着,便有宫人进来回禀:“娘娘,皇后娘娘派人传唤您亲往,说”
她支支吾吾,在玉珺停下手中动作将视线头过去时,才颔首道:“说是,陛下新纳的那位婕妤娘娘来请安了,特邀娘娘一同去瞧一瞧。”
玉珺怔了一瞬,没说话,但兰荣却是先一步冒出头来:“纳了位婕妤?什么时候都事,纳得谁?”
宫人被问的直摇头:“兰荣姑娘,这主子们的事,奴婢着实是不知晓事情。”
兰荣急得直跺脚,转过来看玉珺神色:“娘娘,您要不去瞧一瞧罢?”
玉珺才回过神来,喃喃应了一声:“为我更衣罢。”
其实,她早就想过会有这样一日,甚至曾经她还希望这样过。
希望帝王就这样干脆利落、正大光明地告诉她,他有了新欢,过去的一切都不作数了,也好过让她沉溺在这段情中起起伏伏,挣扎又深陷。
可如今真的得来了这样的消息,她却还是避免不了心口酸胀难受。
并非是为了帝王,而是为她这段情的不值,无论过去多久,这份伴随她前半生烙印在她骨血里的情被彻底摧毁时,都会让她心中怅然难明。
镜中的面色沉郁,玉珺对镜扯了扯唇,想要释怀地笑一笑。
但实际上她却发觉她笑不出来,她应该释怀的,她做的事也是释怀后应该做的,可她仍旧笑不出来。
她不为难自己,想来许是还是时间太短,她现在还处于漩涡之中,二十余年的习惯要改变起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年岁还算小,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适应,不要把自己逼得太过。
兰荣一直看着她的神色,为她梳妆的动作很慢:“娘娘,真的要去见吗?”
她犹豫着:“听那宫人的意思,那个婕妤应只是去拜见皇后娘娘的,您去不去应当并不要紧。”
“不,我必须得去。”玉珺缓缓开口。
若非是突然知晓这位婕妤,她还未曾意识到,自己的心竟还会为了这些事难以抑制的酸涩难过。
不止是生气,而是明明确的难过。
她庆幸她发现的及时,她会难过,那便说明心底还藏着那一份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期待。
这份期待对她来说便是毒瘤,若这般一直藏匿在心底,随着她一起带出宫去,她不敢想这毒瘤在她防备不及时突然发作,会不会让她生出悔意,生出要重归于好的念头。
所以,现在发现,及时剜去,即便是即便是会让她感到痛苦也不能逃避。
凤仪宫那边早就准备好了,皇后正坐在上首小口喝着茶,玉珺到的时候宫人刚一通传,皇后便叫人快些将她请进去。
玉珺迈入殿门之时,刚要颔首施礼,皇后便先一步打断她:“何必讲那些虚礼,直接坐罢,柔婕妤等你许久了。”
玉珺应了一声是,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那个她早有预料的女子。
盎柔立在不远处,身上再不是宫女的装扮,而是穿着合身的宫装,梳了宫妃的发髻,看她时再不见当初那副窘迫的模样,而是对她摇摇一俯身,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这模样当真是更像那元禧皇贵妃。
公孙韵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流转,这是她祈盼已久的场景,自然不想落幕太快,她抬了抬手:“都坐在罢,日后都是姐妹,不必再傻站着讲究这些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