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珺盯着棋局有片刻的出神,赵儒祈不知因由,只猜想她或许是不知该往何处去下。
他开口想要指点一下,但玉珺已经没了陪他的兴致,直接落子在绝杀他之处。
奈何赵儒祈会的不多,只觉得自己大抵是要败了,但却不知会是如何败,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生母,犹犹豫豫半晌不落子。
玉珺轻轻叹气一声,抬指在棋盘上三处空地各点了一下:“你若是想赢,下在这三处,至于为何,便由你自己回去好好思量琢磨罢,学棋要动脑,背棋谱虽养了根基,但难免少了自己的棋风。”
赵儒祈双眸一点点睁大:“母妃,你你会下棋?”
玉珺将手中的棋子扔回盒中:“我未曾说过我不会。”
赵儒祈捏着手中的棋,尴尬又无措,他觉得自己似是被耍了,有些气恼道:“母妃为何不提前告知,倒是叫儿臣在母妃面前班门弄斧。”
玉珺深深看了他一眼,有些失望地摇摇头:“非我蓄意隐瞒,而是你心性浮躁,你——”
她身为母亲,下意识想要教导,可话到嘴边她又觉得说再多也没必要。
儒祈不会听她的,他只会听皇后的教导。
人皆如此,不会毫无缘由地去听信一个人话,即便这个人是生母也不行。
需得让他信服,亦或者仰望、敬佩,小孩子更不会隐藏,儒祈对她的看轻向来是摆在明面上的。
荀子曰,本始材朴,好利、疾恶、耳目之欲,故而儒祈还需人教导才是,但她如今已经没这个心思了。
玉珺轻轻叹了一口气:“罢了,太子若无其他事,便先回去罢。”
这是她再一次下逐客令,赵儒祈被她的欲言又止弄的有些难堪,他想解释自己并非是生母说的那样,可他却发觉,自己同生母是如此的生疏,生疏到一句解释的话,都不知要用何种语气开口。
礼貌客气,好似只会将人推的更远,而不合时宜的亲近撒娇,却又会将他们的生疏展露的更加明显。
他能做的,好像只有听话离开。
赵儒祈有些失落,却只能站起身来拱手告退。
将人送走后,兰荣一边将东西都撤下去,一边对玉珺劝道:“奴婢能瞧得出来,太子分明是想同您亲近的,娘娘怎得还要将人往外去推呢。”
玉珺抬手按了按眉心:“没必要了。”
她已经不执着一定要同自己亲生的骨肉亲近,大抵这就是身处皇家的弊端,又或许她就是天生的六亲缘浅,娘亲早亡,夫君情变,骨肉不亲。
此后几日,她一直在长春宫未曾出去,这几日也是安静的很。
帝王应是根本不知她心中所想,亦或者是新人在前,没有心思去管其他,这几日都未曾来寻她。
宫人写的祝词陆续送上来,倒是当真让她寻到个字迹相似的。
寻查过去,此人是御花园洒扫的宦官,此前在市买司任职,半月前因些勾心斗角被打压了下来,这才调离到了御花园做粗活。
玉珺细细想来,觉得也说的通,这黄纸定是要在宫外买进来的,宫中不准烧纸,擅自将这些东西带到宫中若被人发现可是要掉脑袋的事,除非自己亲自做,否则很难会有人帮这个忙,市买司正是专司采买之责。
她打算亲自去御花园看一看,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兰荣巴不得她能出长春宫走一走,此刻兴致勃勃为她打扮着,换上妃嫔的宫装又梳上高髻,将玉珺衬得更为端庄清丽。
只是结束后,她盯着玉珺赞道:“娘娘好容色,盎柔不过是清粥小菜,如何能同娘娘比得了呢。”
玉珺很是无奈,只觉同兰荣怎么也说不通,她总能从些让人想不到的地方,去诋毁盎柔来替她宣泄。
大抵也是无能为力透了,只能过过嘴瘾,说帝王是要掉脑袋的,能说的就只剩下了盎柔。
天寒,即便是常年由宫人有心搭理的御花园,也免不得显露萧条之景。
玉珺没有打草惊蛇,只装作是随意游玩,坐在凉亭之中借着赏景为幌子,朝着偶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宫人。
只是这样随缘来遇,到底是慢了些,坐了好一会儿都未曾见到要寻的人,不过玉珺倒是不着急,左右知晓之人是谁,一日两日寻不到也不要紧。
正是出神之际,忽听不远处传来一个清朗男声:“繁华似锦,难与佳人争妍。”
宫中守卫森严,万不该出现男子。
兰荣反应很快,直接挡在了玉珺面前,生怕出来个不知礼数的男子冲撞了她,语气不善道:“何人在那说轻薄之语!”
她这话一出,换来的是男子又一声爽朗的笑。
玉珺从兰荣阻挡间的缝隙处看过去,便见两个男子并行而来,身后跟着两个引路的内侍。
说话之人一身白衣,华服锦缎,更衬俊朗,站在他旁边那个则是一身官服,古板严厉。
玉珺认出了其中一个,白衣之人是国公府的世子余允弦,那个出了名的风流才子。
当初也是因与他闲谈了两句,让当年的帝王吃味了许久。
既打了照面,玉珺也不好扭捏躲避,干脆站起身来将兰荣拉倒身后,对着那人颔首:“原是世子。”
余允弦同旁侧那人对着玉珺拱手施礼,可他那双桃花眼却是一直朝上来看,盯在玉珺的身上打量,那眸光很是奇怪,似是要将人穿透,落在身上很是让人不舒服。
在玉珺忍不住蹙眉时,他先一步开口:“许久不见,未曾想到娘娘还记得臣。”
他唇角勾起一摸弧度,意味深长道:“臣与娘娘,当真是有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