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接下来的几天,何书伦不断地出现在江君兰的生活里。
他没钱住旅店,晚上就缩在图书馆附近废弃的报亭里。
白天他守在图书馆门口,直勾勾地盯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江君兰只要一走出大门,就能感受到那道黏腻的目光。
但是他不敢再像第一天那样冲动,因为沈聿总会准时出现,警告似地隔在他和江君兰之间。
不甘心的何书伦也试过别的法子。
他趁沈聿不在的午休时间,溜进图书馆,想堵住江君兰,结果被张姐和小刘一左一右地拦住,连推带搡地赶了出去。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他跑到宿舍楼下,想找宿管大妈说情。
他编了一套说辞,说自己是来接犯了糊涂的爱人回家。他哭得声泪俱下,好似真的是一个被辜负的痴情丈夫。
然而宿管大妈活了几十年,什么人没见过。
她上下打量着何书伦这副尊容,撇撇嘴:“你爱人?人家小江亲口说的,跟你离婚了。一个大男人,离了婚还死缠烂打,也不嫌丢人。”
何书伦仅剩的一点尊严就这么在这一次次的碰壁中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他从前是受人尊敬的何副厂长,走到哪里都有人陪着笑脸。
可在这里,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被人嫌恶的、对前妻死缠烂的盲流子。
这种落差让他心里的怨恨和不甘越积越深。
他开始在图书馆门口徘徊时,嘴里念念有词。
“江君兰,你没有心……我为你抛下了一切,你却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了?你说要跟我过一辈子……”
“那个姓沈的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快就变了心……”
人人看到他都以为他是疯子,避之不及。
江君兰也在尽量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只有在文字的世界里,她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沈聿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一天傍晚,在送江君兰回宿舍的路上,他忽然开口:“君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江君兰沉默着。
“他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你不把他彻底撕下来,他就会一直粘着你,让你不得安生。”沈聿的语气很冷静,“你有没有想过报警?”
江君兰闻言愣住了。
这个念头她不是没有过,但她潜意识里总觉得因为家事就闹到公安那里,太难看了。
沈聿看出了她的犹豫:“这不是家事。你们已经没有法律上的关系了,他的行为已经构成了骚扰。而且,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谁也保不准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
江君兰的心沉了下去。
沈聿说得对。何书伦现在越来越疯狂,随时可能伤及无辜。
她不能再因为自己一时的心软或顾忌,连累到身边的人。
“我知道了。”她低声说。
沈聿看着她紧握的拳头,叹了口气,从口袋里又拿出一个小纸包。
还是奶糖。
“上次的掉地上了。”他把纸包塞进她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纸传过来,“生活已经够苦了,总得有点甜头。”
江君兰捏着那包糖,眼眶有些发热。
她抬头看着沈聿,路灯的光柔和地洒在他的侧脸上,他的眼睛里没有怜悯,只有坚定的支持。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或许重新开始并没有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