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爷,解决完苏采薇之后,你有何打算?”林霜霜斜倚在廊柱边,那双总深藏着算计的黑眸,难得地露出些许真情。
他执起三根线香,火折子“嗤”地一声燃起,橙红火光映亮眉眼,烟缕如丝蜿蜒盘旋,宛如徐瑾年腕间那道狰狞的疤痕,无声诉说着过往的灼痛。
“我林家还缺位当家主夫。”林霜霜来到牌位前拜了拜,凑近时气息拂过徐瑾年耳畔,“我觉得你很适合。”
徐瑾年侧首避开,望向窗外沉沉夜色:“林家主想邀我共掌林家?”他轻笑一声,眼底漫起冰冷的雾霭,“你可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林霜霜没想到会被拒绝,笑意僵在唇边。徐瑾年却只淡淡道:“林家主,你我还是做盟友更妥当。”
“十年而已,如今已过五年,我愿意等你。”林霜霜语气坚定,“我会让你知道,我与苏采薇,完全不同。”
徐瑾年轻笑一声,未再反驳,只打开房门送客:“那我拭目以待。”
第二日,徐瑾年去自家商铺查账,刚推开门,便僵在了门口——苏采薇正坐在账房案桌前,面前摆着他最近常喝的雨前龙井。
徐瑾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他面无表情地问:“你来做什么?”
苏采薇疲惫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瑾年,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马车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处破败院落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徐瑾年时隔五年再次见到了贺云霆——他被铁链锁在墙角,面容枯槁,眼神空洞,早已没了当初的跋扈与狠绝。
“他日日都要割腕放血,为当年的罪孽赎罪。”苏采薇在旁低语,语气带着邀功般的急切。
徐瑾年心中并无快意,转身便走。不等他走出巷口,又被苏采薇拉住衣袖:“还有一处。”
穿过喧闹长街,马车停在黑矿场。昔日被捧在手心的承业,此刻穿着破烂囚服,被监工打骂着搬运矿石,稍有迟缓便遭鞭打,监工口中的污言秽语,将孩子的尊严碾得粉碎。
“他压根不是苏家”苏采薇还想解释,却被徐瑾年冰冷的眼神打断。
“苏大人,”徐瑾年冷笑着说,“当年你允诺让贺云霆之子继承家业,还将祖传血玉扳指赠予情人,那时你待他们可不像如今这般冷心绝情。”
苏采薇脸色霎时惨白,张了张嘴,终是颓然垂首:“我那时是因为”
“因为你嫌弃我是卖身入府的小厮,不配诞下苏家嫡嗣。”徐瑾年一字一句,如刀剜心,“成婚第一年,你生下的并不是死胎,你们苏家见是个儿子,便残忍地将他弄死,这些,你以为能瞒我一辈子吗!”
苏采薇嘴唇哆嗦,眼中满是震骇与痛色:“我从没有嫌弃过你和儿子是爹娘说,若敢留下那男娃,便会想方设法弄死你”
“瑾年,还有与贺云霆的事,我也有苦衷。”苏采薇声音发颤,“我根本不想背叛你,第一次碰贺云霆,是因为娘给我们下了药”
她像是想起不堪的过往,艰难地取出一份医案递来:“我身有隐疾实在不敢让你知晓”
徐瑾年神色变得复杂。他突然记起,苏采薇每次与他同房,都草草了之——
“今日太累,实在提不起劲,早些歇息吧。”
“昨夜没睡好,头有些昏沉,怕是力不从心,委屈你了。”
“许是着凉受了风寒,浑身乏力,今夜就先这样吧。”
“近来应酬多,喝了些酒,脑子昏沉,实在没精神”
这些,都是她曾用过的借口。
苏采薇望着徐瑾年复杂的神色,语气带着几分怯懦:“这隐疾我不敢对任何人说,尤其是你。我怕你觉得我无能,怕你厌弃我、瞧不起我。”
“可母亲偏将这秘密告知了贺云霆,我一时糊涂,沉溺在他的虚意逢迎里,以为与他同房时,自己很勇猛”
“你走后,我日夜悔恨,每日跪在你那座空坟前忏悔,祈求神明让时光倒流,让你我重新来过。”
苏采薇额头渗出细汗,紧盯着徐瑾年冰冷的眸子:“当年我是被人算计才做错事,你知道的,我心里爱的只有你,对吗?”
见徐瑾年不吭声,她抽出匕首塞进他掌心,眼眶泛红:“若你还觉得不解气,便用这刀亲手杀了我吧。能死在你手里,我死也瞑目了。”
徐瑾年看着冰冷的刀锋,忽然想起那年苏采薇跪在鼓楼之上,声泪俱下祈求他原谅,赌咒发誓要痛改前非,可后来的背叛却更伤人。
“你这条命不值钱。”徐瑾年突然开口,嗓音冷冽如冰,“不过,若你能拿出苏家七成产业赔罪”
苏采薇神色一怔:“你以前不是视金钱如粪土吗?”
“因为现在在我看来,女人连粪土都算不上。”徐瑾年回眸反问,“怎么,你舍不得?”
“当然舍得!”苏采薇慌忙上前攥住他的手腕,语气紧张又小心,“我这就去官府,把一切办妥。”
签下产业转让文契后,苏采薇欢喜地跟在徐瑾年身后:“瑾年,今日搬回揽星阁可好?”
徐瑾年驻足,风穿过长街,两人衣袍的下摆在空中轻轻晃荡,偶尔有瞬间的靠近,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墙,总被风无情分开。
“这点补偿,竟想让我回苏家?”徐瑾年未回头,嗓音淬着寒意,“别跟着我,否则我会让苏家彻底从南离消失。”
苏采薇立在原地,痴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她珍重地抚摸着文契上徐瑾年的朱印,嘴角轻扬——她的瑾年如今已今非昔比,完全有能力执掌苏家,以后她愿意放下一切,待在他身侧,做个尽职体贴的好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