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嬷嬷点头称是。
西院上房,薛公子正坐在椅子上舒舒服服的泡着脚,媳妇章崇珊正给他洗脚,父亲那一声怒吼也把这小两口惊着了。
“公公今日是气坏了,这气还一时半会儿消不了,明儿你别去他面前晃,省得受连累。”章崇珊与薛公子成亲半年了,没动静的肚子让她很是着急,上个月薛公子纳了个姨太太,正新鲜得很。
面对章崇珊的好心劝告,薛公子并不领情,“你懂什么,阿爹越是恼,越是需要安抚,越是需要出气。我若不去他跟前看看,他又该怪我不孝了,若因此受责罚,可是你去替我挨家法?”
今日发生的事她都看在眼里,连得宠的刘姨太在公公面前都挨了训,那刘家估计要倒霉了。此时薛公子误解她心意,章崇珊觉得特别委屈,“妾身也是为公子好,公公此番气得不轻,妾身也是担心公子在公公面前受连累。不如好好读书,准备秋季的省考,若是能考中,届时公公只会高看公子,赏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请家法?”
“呸。”薛公子腹内草莽之人,能识得几个字已是县长请了无数先生之功。生平他最恨之乎者也,一拿书就头晕,哪里有拿马鞭刀枪自在?“你个贱人,当初可是你主动朝小爷我暗送秋波,这会儿你嫌弃小爷不上进,那会儿你殷勤个什么劲儿?”
章崇珊闻声受辱,也只得忍气吞声,“公子何必把妾身说得这样不堪?妾身哪件事不是为了公子?”
薛公子一脚踢翻洗脚盆,“哐当”一声响后,洗脚水湿了章崇珊一脸。
章崇珊忙拿袖去擦拭,薛公子光脚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慌乱自拾的章崇珊,“娶了你小爷真是倒八辈子霉了,要情趣没情趣,只会啰嗦小爷看书考试;要贤惠没贤惠,只会和姨太太争风吃醋,你说小爷要你有什么用?不若干脆学你大哥,登报离婚再娶一房算了。”
薛公子赤脚而去,留下章崇珊呆若木鸡。
一滴水从额角滑进她唇里,她竟然都忘了恶心。
她到底哪里错了?
她不甘心啊!
大哥留洋归来,已在省府谋得高位,只待平遥的老宅一卖就要举家迁往天津。
那天津是什么地方?
听说无比繁华,歌舞升平,十里洋场,遍地黄金。
大姐姐嫁进盐运使司衙门,虽是新贵,到底是手握实权的,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只有她,原以为这薛公子风流上进,不成想他只风流而已,连书都懒得看一眼的人哪里算得上上进?这半年里她也仔细留意过了,公公没什么大能耐,既无大财巴结上官,这太平世道也无差使让他表现,他只能在这鬼地方碌碌无为的顶着乌纱做一辈子七品小官。
她不想认命,不想章家兄妹四人她却是过得最惨那个。
可公公靠不住,薛公子靠不住,难道要靠她一个连远门都没出过的妇人家吗?
章崇珊将湿漉漉的腿曲起,头埋进腿间。
此刻,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有什么盘算。
歇在德源祥的陆玫莹时梦时醒整晚,次日中午才起身。
苗二姐送来膳食早饭午饭一起吃,钱伯侍候在侧。
大有急匆匆跑来,在门外站定,“小姐,小的有话要回。”
“该是有信儿了,钱伯,请他进来。”陆玫莹手拿银勺搅着碗里的稀粥。
钱伯出去请进大有,大有先鞠了个躬,尔后才说:“小姐,刘家早晨就被讨账的堵了门,平遥城里不少干货铺子都是从他那拿货,那些付了订钱要么拿不到货,要么拿到次货,都在找刘大户要赔偿呢。”
“你来前是什么情况?”陆玫莹喝下一口粥,头也不抬的问。
“乱成一锅粥呗。”大有说,“谁愿意在钱上吃亏?刘大户叫账房在门口摆了桌子,一个一个赔钱。迎宾楼还找了人去闹事,说是在昨日寿宴上打了县长的脸,如今与刘大户沾亲带故的都不敢冒尖儿,就怕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