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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往日一丝不苟的青丝有些凌乱,眼窝深陷,下巴上冒着青黑的胡茬。
在看到我的瞬间,他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充满了狂喜,却在注意到我身旁的温时瑾时,那光芒又骤然变冷,充满了警惕与敌意。
“浅浅,”他哑着嗓子叫我,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这几个月,为师一直在锦官城寻你,每日都在你可能出现的地方等你。”
“为师知道你还在怪我,可明日是为师的生辰,你每年都会为我煮长寿面的”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撞上温时瑾的胸膛。
他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无声地传递着力量与支持。
温时瑾开口,声音不卑不亢:“想必阁下便是昆仑墟的墨渊上仙吧。”
“但此处是回春堂,还请上仙莫要惊扰了我的病人。”
墨渊的眼神变得危险而锐利:“你的病人?”
他冷笑一声,转向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浅浅,跟为师回去。苏媚儿对你做的事情,为师都知道了,她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被为师亲手打入了水牢,永世不得超生。”
听到“苏媚儿”这个名字,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
温时瑾上前半步,将我完全护在身后,语气坚定。
“她不想跟你走。”
墨渊终于爆发了,周身的灵压不受控制地外泄,压得周围的凡人纷纷跪倒在地,痛苦呻吟:“你算什么东西!本座与劣徒之间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凡人插手!”
“律法上,她早已不是你的徒弟了,”我听见自己用一种陌生的平静声音说,“我已被逐出昆仑,墨渊上仙。”
他的表情像是被人当头狠狠打了一棒,眼中的怒火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我从未见过的脆弱与无助。
“浅浅,为师知道错了”他向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想碰我。
“为师是喜欢你的,你及笄礼那日向为师剖白心迹,为师为师心中其实是欣喜若狂的。只是,你是为师亲手养大的徒儿,若与你外面的人会如何议论为师,如何看待昆仑”
“为师不敢应承,是苏媚儿主动找到为师,说愿意配合为师演一场戏,好让你知难而退,断了念想。”
“为师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她竟会对你做出那般那般歹毒之事”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你现在说这些,是想让我原谅你吗?”
他的眼眶瞬间通红,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浅浅,给为师一次弥补的机会”
“弥补?”我冷笑出声,笑声凄厉。
“你知道那日我被苏媚儿的人牙子卖去醉春楼时,有多绝望吗?”
“我拼命想要传讯给你,却发现传讯玉简早已被她毁掉,灵脉也被她用阴毒手法封印!”
墨渊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两步,几乎站立不稳,“什什么醉春楼?”
温时瑾察觉到我的颤抖,轻轻握住我的手腕,掌心传来温暖的力道,“苏姑娘,我们回去吧。”
墨渊却突然如疯了一般冲上来,拦住我们的去路,双目赤红,状若癫狂:“求你把话说清楚!什么醉春楼?苏媚儿还对你做了什么?!”
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无比可笑。
以墨渊在修真界的势力和昆仑墟的情报网,怎么可能查不出苏媚儿将我卖去醉春楼的事情。
无非是他根本就没有用心去查,或者说,在他心里,我苏浅的死活,根本不值得他费心。
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不带一丝波澜,“你将我赶出昆仑的那一日,苏媚儿便派人将我掳走,卖给了锦官城最大的销魂窟,醉春楼。”
“那里的老鸨,废了我的灵脉,将我毒打一顿,准备让我接客。若非我侥幸逃脱,此刻早已沦为万人践踏的玩物。”
墨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仿佛被九天玄雷劈中一般,僵在原地。
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眼中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痛楚。
“不不可能苏媚儿说她只是只是将你逐出山门,让你在凡间自生自灭”
从袖中取出一块从醉春楼逃出时,慌乱中抓在手里的,沾染着血迹和污秽的床单残片,我扔在他面前。
那上面,还有醉春楼独有的、用糜烂香料熏染的刺鼻气味。
墨渊只看了一眼,闻到那股味道,就猛地别过头,剧烈地干呕起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一般。
“对不起对不起浅浅为师真的不知道为师该死为师罪该万死”
他猛地扑过来,想要抱住我的腿,却被温时瑾伸手隔开。
“浅浅,给为师一个弥补的机会!那些畜生在哪?为师去杀了他们!为师这就去将醉春楼夷为平地!”他的声音嘶哑疯狂,充满了暴戾的杀气,引得街上的行人纷纷惊恐避让。
我用力挣脱温时瑾的搀扶,稳稳站住,“不需要了,墨渊上仙。”
“从今以后,你我师徒情断,恩义两绝。请你,永远消失在我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