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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需银钱,但也怕与人过多接触:“我不合适。”
他仿佛看透我的顾虑,“只需浇花除草,无需与人言谈。”
“考虑一下?”
就这样,我开始了在织锦坊半工半织的生活。
织锦坊的后院很安静,工作确实如温时瑾所说,只需要打理那些名贵的花草。
偶尔会有富家小姐前来挑选锦缎,我就躲在花丛后面,假装专注于修剪枝叶。
但我总能感觉到温时瑾的目光。
每当我因突然的声响而惊跳,或是盯着某处出神太久时,他总会适时出现,递给我一杯温茶或是一块新出炉的桂花糕,从不追问缘由。
十一月中旬的一个雨夜,我在整理废弃的丝线时,发现了一捆眼熟的冰蚕丝——那是苏媚儿最喜欢的料子。
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丝线散落一地。
温时瑾闻声赶来,在看到地上的冰蚕丝后,脸色微微一变。
他蹲下身,轻轻按住我颤抖的肩膀,“你认得这种丝线?”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是我昆仑墟的师娘。”
“现在,或许已经是昆仑墟的女主人了。”
温时瑾的眼神变得复杂,“三年前,苏媚儿曾在锦官城外的杏花村小住。当时村中多名少女无故失踪,我曾奉师命前去调查,发现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她。”
他递给我一份陈旧的卷宗,上面详细记录了苏媚儿如何用妖法迷惑那些少女,将她们拐卖给邪修,用以修炼邪功。
那些手段如此熟悉——甜言蜜语的诱骗、不着痕迹的孤立、最后是毫不留情的摧残和我经历的何其相似。
“后来呢?”我的声音嘶哑。
温时瑾苦笑,“她背后有昆仑墟撑腰,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没想到她会成为墨渊上仙的道侣,还”
我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
温时瑾扶住我,他的手温暖干燥,莫名让人安心。
“你需要调养身体,更需要疏导心结,那些创伤不会自己消失。”
“我没有银子。”
“回春堂的诊金,我可以为你免去。明日午后,我在后堂等你。”
那晚回到柴房,我久违地又做了噩梦。
梦里墨渊站在炼丹炉前,将我偷偷绣着他模样的香囊,一针一线拆毁,然后扔进熊熊烈火。
我想抢回来,却被苏媚儿从背后狠狠推了一把,整个人跌入火中
惊醒时,粗布枕巾已被冷汗浸透。
窗外,锦官城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
第二天,我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了回春堂的后堂门口。
温时瑾正在整理药材,抬头看见我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示意我坐下,“我猜你会来,要喝点什么?”
“白水就好。”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我断断续续讲述了在昆仑墟和醉春楼的遭遇。
说到墨渊的变化,说到被废去灵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再也发不出声音。
温时瑾没有催促,只是递来一方干净的手帕和一杯温热的参茶。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在他温润如玉的脸上投下细密的光影。
“苏浅,你知道为什么受害者,往往不敢轻易说出真相吗?”
我茫然摇头。
“因为施虐者最擅长的,便是让受害者相信,一切苦难,皆是自身的过错。”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同春雨般渗入我干涸的心田。
“但我要告诉你,被伤害,从来不是你的错。墨渊的盲信,苏媚儿的恶毒,还有醉春楼那些人的罪行。这些,都不该由你来承担。”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我的心却像是被什么温暖的东西轻轻包裹。
半年来第一次,我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宁。
问诊结束时,温时瑾送我出门。
医馆大堂的门口,站着一个熟悉到让我血液瞬间凝固的身影——墨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