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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了封信,遣人快马加鞭送往南疆,要来了无数蛊虫。
我取出一只通体殷红的小虫,看着它顺着我的指尖,钻进林婉婉的皮肉里。
她起初只是痒,后来是痛,最后是骨血里都在被啃噬的酷刑。她求饶,哭嚎,咒骂,我充耳不闻,只每日准时去看她,像看一盆慢慢枯萎的花。
她疯了,不停地说胡话,说她看见我林家百余口冤魂夜夜围着她索命。
一个月后,她身上再没一寸好皮,在惊惧的尖叫中,彻底没了声息。
二叔被太子的人“护送”着踏上了去南疆的路。
我后来听说,他没能活着走进南疆的地界,在路上遇到了山匪,尸骨无存。
这些日子,顾言之日日都来东宫门口。
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翩翩公子,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袍,形容枯槁,固执地站在朱红宫门外,只求见我一面。
下人们拦着,他也不闹,就那么站着,从清晨站到日暮。
顾家得罪了储君的消息传的飞快,朝中风向一变。
御史弹劾的折子雪片般飞向御书房,顾家的产业被查,铺子被封,不过旬月,便已是风雨飘摇。
顾尚书递了辞呈,准备带全家回乡,顾言之却不肯走。
他散尽了身上最后的钱财打点门房,只为求一个通传的机会。
萧承嗣听闻后,从身后圈住正在看书的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
“烦了?”
“像只苍蝇,嗡嗡作响。”我翻过一页书,语气平淡。
“那便拍死。”
他牵着我,走到了东宫门口。
顾言之看见我,死寂的眼睛里瞬间燃起光亮,他踉跄着想上前:“清禾”
萧承嗣将我揽在怀里,取过一旁侍卫的弓,搭箭,拉满。
“嗖!”
利箭破空,正中顾言之的膝盖。
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萧承嗣手臂稳稳地搂着我的腰,笑的漫不经心:“顾言之,孤的太子妃,也是你能肖想的?”
我依偎在他怀里,看向地上那个痛苦挣扎的人,目光冷淡。
“顾言之,我不恨你,也不怨你。”
“当初在林家尸山血海里,是你把我拉了出来,我感激你。”
“后来,你想去守护你的光,我也成全你。”
我顿了顿,声音没有起伏,“你看,我把你送还给她了。只是她不配,把你这束光也弄脏了。”
他跪在地上,仰头望着我,眼泪混着尘土,狼狈不堪。
“我们两不相欠。往后,别再来找我了。”
我挽着萧承嗣的手,转身走回宫门。
“清禾!对不起!对不起”
身后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哭喊,我没有回头。
宫门在我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一个旧梦。
后来,听说城南的破庙里,多了个瘸了腿的乞丐,逢人便抓着衣角,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对不起”。
再后来,那乞丐也不见了。
而我,在萧承嗣登基那年,亲手为他戴上了冕冠。
他牵着我的手,登上高台,俯瞰着属于我们的万里江山。
我靠在他肩上,看着远处万家灯火,岁月静好。
天光,一直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