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梁吟出来时只穿着睡衣和拖鞋。
不管不顾地奔跑着,任由冷风划过皮肤,留下冰凉的痛感,那些痛麻木着神经,延缓了情绪上的痛。
让她暂时得以喘息。
不知跑了多久。
到了钟家门口,梁吟拍打着大门,可换来的只有里面佣人的推搡和责骂。
跌坐在门前。
掌心磨出了血痕,空洞眸子望着四周,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她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小起重病。
她只有挨家挨户地求,从朋友们求到赵家,受到奚落与白眼,到贺家时,贺父不在,贺母派人将她丢出去。
站在台阶上,她口口声声咒骂小起是短命鬼,不是贺家的子孙,一毛钱都不会给。
也是那个时候。
她给贺丛舟发去邮件求助,却始终没有回音。
当时小起还小。
那么小的孩子,是她一口口喂大的,也是她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
现在却成了他们的工具。
疏已不在家,只能自己爬起来,靠一个人的力量去找沈持谦求证。
太过迫切,一时忽略了道路上行驶而来的车辆。
看到冲撞上来的人。
司机及时踩下刹车,轮胎在地上极速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
始料未及下。
梁吟踉跄着往后躲开,身体发软,一下子又摔倒在地。
车停下。
司机探出头来,正要咒骂,后排车门忽然打开,钟疏已从车上下来,认出是梁吟,忙不迭跑过去。
“梁吟?”
拨开她脸上凌乱的发,钟疏已将人搂在怀里,“出什么事了?你不是在赵邵意那里吗?”
“带我去见沈持谦,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见沈持谦,为什么?”
不等问出缘由。
车后排另一侧的门打开,和钟疏已同行的男人下了车,扶着车门,他锐利的眸光投射过来,“别站在路上,有什么事上车说。”
沈持谦刚回陵江,时间宽裕,一觉睡到中午,起床穿戴好,便打算去赴约。
走到楼下,拿起车钥匙。
一开门迎面而来的一巴掌,打得他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没等看清是谁下的手。
就被揪起来拽进了房子里,钟疏已力气大,又学过散打,用巧劲将沈持谦摔到沙发上,不由分说便穿着高跟鞋踹上去。
沈持谦被惹火,不再维持绅士风度,脏话到了嘴边时,睁眼却看到弱不禁风,满脸泪痕的梁吟走了进来。
她穿得单薄,身上披着钟疏已的外衣,像风中的一株草,一片叶,发丝缠绕着眼泪,浅白的唇生生抿出一股子倔强。
不用问。
也知道她们是来干什么的。
可沈持谦是商人,可不会因为梁吟的可怜而心软。
“够了!”
推开钟疏已,他拧着眉整理自己的形象。
“看来你们都知道了,小起是在我的手上,交换条件贺丛舟应该已经告诉你了。”
钟疏已张口便要骂这个不要脸的。
梁吟的一句“好”打破僵局,泪珠滚落,她似乞求般,“我一定会说服贺丛舟,但前提是,能不能让我见一见小起?”
见面是不可能的。
但为了让梁吟相信,沈持谦还是给看管小起的佣人打去了视频电话。
小小的手机玻璃屏内装着日思夜想的女儿。
或许是因为见不到妈妈。
她有些低落,正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和小猫咪玩,看上去兴致缺缺,但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周遭环境是温暖的房间和暖色的落地灯,好吃的好玩的摆在旁。
毕竟是要拿她做交换。
沈持谦还不至于虐待孩子。
还想再看一眼。
手机被移开,关闭。
“我现在要去见贺丛舟,只要他答应我的条件,孩子会立刻回到你身边。”
有多少次,梁吟都别无选择,但都没有现在绝望。
钟疏已过去扶住她,扯着嗓子和沈持谦争辩,“你怎么那么无耻,贺丛舟都不认小起,他怎么可能受你要挟,你要绑也该去绑他儿子啊!”
沈持谦整理了下刚才被钟疏已弄乱的衣袖,满不在意道,“他那个儿子在贺家几个保镖寸步不离守着,怎么绑,何况我也不是有预谋的,只是恰好这个孩子落了单。”
有前车之鉴,贺父贺母接走昭昭后便找人二十四小时守着。
禁止外人接触。
没再多说,沈持谦便大摇大摆走了。
梁吟身子一晃,兀自笑了几声,笑自己的蠢,自己的傻,还有自以为是。
竟然真的以为靠自己的力量可以守住小起。
“没事的。”钟疏已在旁轻声安慰,“贺丛舟总不会放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管。”
梁吟摇了摇头,灵魂深处已经枯萎,也彻底死了这个做母亲的心,“等小起被救出来,我会把她送回贺家。”
只有这样。
才能让孩子受到周全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