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吟几近崩溃。
坐在清安派出所的椅子上,浑身发凉,嘴唇发紫,身上披着贺丛舟的外衣反而觉得更冷。
恐惧与茫然侵袭。
连眼泪怎么流都忘了。
满脑子都是懊悔,为什么要把小起一个人丢在旅馆里,还是那么旧的地方,大堂和走廊甚至没有监控。
里面的住客鱼龙混杂。
兴许是什么人早就盯上了孩子,是不是穷凶极恶的人贩子,也有可能是亡命之徒。
所有糟糕的、可怖的念头铺陈开来。
惶恐激起了胃痉挛,让梁吟一阵阵的想呕吐,但在强撑着,等待报警结果。
贺丛舟向警员要了杯热水过来,手心拢住梁吟的手背,“先喝点水好不好?我已经让邵禹去找了,警察也会去找,说不定是小起贪玩跑出去了,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是想安慰梁吟。
但适得其反。
“贪玩?”梁吟怒极反笑,“你根本就不了解小起,小起从来不贪玩,从来不会乱跑,何况我还反锁了房门!”
这种情况,只有可能是被人带走了。
贺丛舟又何尝不知。
梁吟深陷情绪化中,但他必须冷静,清安就是个小地方,只要小起还在这里,只要没有出城。
还是有希望可以找到的。
当务之急是找人。
“你先喝口水,有消息了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将水杯塞到梁吟手中。
温热才覆盖到皮肤,便被她一把挥开,热水撒了一地,冒着白烟。
梁吟雾蒙蒙的瞳孔木然,失去生机,“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带着小起躲在那里,小起就不会丢了!”
她方寸大乱,无法不去恨贺丛舟。
“分明我和小起已经离开陵江,离你和叶婉清远远的了,我不会打搅你的生活,你为什么要来逼我?”
心口仿佛在淌血,疼得她窒息,“你知不知道,明天是小起的生日?”
晚上去买饼干时,她顺道去订了小起喜欢的芒果蛋糕,特意叮嘱店员要裱一个小兔子在上面。
想给她一个惊喜。
可现在。
安稳的生活再次被贺丛舟一手摧毁。
“如果小起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赔命,好吗?”贺丛舟拭去梁吟脸上的泪,他没哭,可一样湿了眼睛。
“谁要你的烂命?”
梁吟挥开他肮脏的手,“你死一千次一万次都没用!”
在清安找了条件较好的酒店暂时住下。
贺丛舟派人看着梁吟,她状况不好,根本没办法去找人。
安顿好梁吟,自己则跟邵禹还有其他手下一起去找。
从旅馆的住客挨个排查。
再到询问当天情况。
范围并不大。
毕竟当天梁吟出去买吃的到回来前后不到一个小时,贺丛舟又提前到了旅馆楼下,车刚停下邵禹便上楼找人,他去时房间已经空了。
这中间相差不到三十分钟。
贺丛舟一连抽了两根烟,烦躁陡然升高,坐在车里,眉宇拧紧。
“说不定小起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带走的。”
可贺丛舟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旅馆里有孩子出来。
这里来往的人并不多。
旅馆的住客也少,当天不过零星走过去几个人,都是成年人。
旅馆内部也没有后门。
“就算走也走不了多远,一定就在附近。”
从凌晨找到天亮,再到傍晚。
贺丛舟没有合过眼,带着倦意回到酒店,洗漱过换好衣服才去隔壁看梁吟。
推开房门进去,清洁剂的味道渗透内外。
桌子上摆着白天送来的吃食,但一口没动,梁吟躺在床上,脸和唇煞白,像一张揉皱的白纸,全是泪痕干涸又被冲刷的痕迹。
贺丛舟过去将人扶起来,“怎么不吃东西,先吃点东西好吗?”
他语气诱哄温柔。
梁吟麻木地转动眼珠子,然后问,“小起呢?”
“已经有消息了,兴许明天早上就能找到了。”
将梁吟扶靠在枕头上,贺丛舟端过碗,想先哄着吃口东西。
不然再这么下去,身体迟早要垮。
“你先吃东西,不然怎么去见小起?”贺丛舟将汤勺递到梁吟唇边。
连哄带骗让她喝下几口。
可食物刚进胃里便被巨大的悲伤情绪排斥,梁吟弯腰呕吐,身体轻得像一阵雾,贺丛舟给她顺气,没有再强迫,拿来热毛巾擦拭,小心翼翼。
“蛋糕。”梁吟又想起,“小起的生日蛋糕还没取,我要去拿。”
不管不顾起身。
没走一步便因为虚弱跌倒,贺丛舟赶忙将人扶起,“你告诉我地址,我去拿。”
赶在店里关门前取到了蛋糕。
是小起喜欢的口味和图案,可见梁吟的用心与疼爱,但现在拿回去,只会变成伤人的工具。
拎着蛋糕。
贺丛舟去开车,途径过一条漆黑的小巷,路灯的反光打在地上,映亮了掉在地上的一只兔子挂件。
慢步过去,捡起挂件。
贺丛舟认了出来。
是小起天天挂在书包上的,虽然是不值钱的小东西,可对于没什么钱买玩具的孩子而言,很珍贵。
如果不是遇到了危险,是不会轻易丢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