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原始森林山洞中
暮芸汐回到水坑边时,岩壁上的水滴还在规律地“嗒、嗒”响,像支没尽头的催眠曲。
她靠着冰凉的石壁坐下,把掌心摊开——
那枚黑戒指安安静静躺在那里,刚才被指尖血濡湿的地方已经干了,倒让她得以仔细打量。
这一看,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先前在骨堆边看时,戒指通l黑黢黢的,表面蒙着层说不清的灰败感。
刻纹浅得像被风沙磨平的旧石碑,不凑到眼皮底下根本辨不出形状,连材质都看着含糊,摸着糙得像块枯透的老树皮,只觉着凉,没别的特别。
可这会儿再看,竟像换了个物件。
那些古朴的纹路突然清晰了。不是凭空变深,更像蒙在上面的雾被吹散了——
能看清是些扭曲的线条,不是花草鸟兽,倒像某种抽象的符号,一圈圈绕着戒身,线条转折处带着种古怪的韵律。
盯着看久了,竟觉得那些符号像在轻轻动。
材质也变了。先前的“烂树皮”感消失了,表面泛着层极淡的光。
不是金属的亮,是温润的哑光,像浸了油的老玉,摸上去虽还是凉,却多了丝细腻,不再是糙得划手的触感。
她用指尖蹭了蹭戒面,连指甲划过的声音都变了,先前是
“沙沙”的干响,此刻竟带了点“嗡”的轻颤,像碰着块活物。
“怎么回事?”
暮芸汐捏着戒指转了转,眉头皱起来。
总不能是她眼花了。刚才在骨堆边明明看得真切,就是块不起眼的旧东西,怎么揣在手里走了段路,倒变得精致了?
难道是沾了她的血?可就那么一小滴,能有这么大动静?
她把戒指举到打火机边,火苗窜得微高,照亮了戒身的每一处纹路。
符号还是那些符号,看不懂来历,材质也依旧辨不出——
不是金不是银,不是玉也不是木,掂着不重,却比看着实诚,倒像某种没见过的矿石。
但“古朴大气”是真的。
褪去那层灰败后,戒指透着股沉郁的旧意,不是几十年几百年的“老”。
是像从地底下埋了千百年挖出来的,带着时间磨出来的钝感,却又藏着股说不出的劲儿,让人觉得它绝不是普通物件。
“肯定大有来历。”
暮芸汐摩挲着戒面,心里隐约有个念头——这戒指,说不定比她想的还不简单。
可再想也没用。她既不懂古物,也不认识那些符号,在这没网没书的原始森林山洞里,研究它就像对着块石头猜谜语。
暮芸汐叹了口气,把戒指塞进外套内侧的口袋,又按了按——
贴身放着稳妥,万一真是宝贝,丢了可惜,就算不是,留着当个念想也成。
让完这些,困意突然涌了上来。
先前一直强撑着,这会儿挨着安稳的石壁,听着规律的滴水声,神经一松,累就像潮水似的漫了上来。
眼皮沉得像挂了铅,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乏,连思考都变得费劲。
她把打火机往旁边挪了挪,让火苗靠着岩壁,别烧到自已,又拢了拢外套,往石壁上缩了缩——
岩壁凉,却能让人清醒些,不至于睡得太沉。
“先睡会儿,天亮再说。”
她喃喃一句,闭上眼睛。
刚闭上眼时,还能听见远处隐约的兽叫,能闻见空气里的潮湿味,可没过几分钟,意识就开始模糊。
跳伞的失重感、躲野兽的慌乱、发现暗洞的惊奇……
那些画面在脑子里转了几圈,渐渐淡了,最后只剩滴水声在耳边轻响,像母亲拍着哄睡的手,轻轻推着她往梦乡沉。
很快,她的呼吸就变得平稳,眉头也舒展开,是真的睡着了。
她没看见,就在她睡熟后没多久,外套内侧的口袋里,那枚黑戒指忽然亮了。
不是刺眼的光,是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微光,从口袋缝隙里透出来,像夜里的萤火虫。
接着,戒指轻轻动了动——
不是被风吹的,是自已往上浮,贴着布料慢慢升起,悄无声息地钻出了口袋,悬在了她胸口上方半尺的地方。
微光更亮了些,戒身的纹路彻底活了过来,那些抽象的符号像在流动,一圈圈转着,发出极轻的“嗡鸣”,只有空气能听见。
下一秒,戒指顶端裂开道细缝,一缕乳白色的气l从缝里飘了出来。
气l很淡,刚出来时像缕烟,晃晃悠悠往上飘,接着慢慢变浓、扩大,像被风吹散又聚拢的云,一点点往两边延展——
先拉出了头的形状,再漫出肩膀,接着是躯干和四肢,不过片刻,竟凝聚成了个模糊的人l形态。
说是“人l”,却没五官,也没清晰的轮廓,就像用白雾捏出来的人,站在暮芸汐上方,低头“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那白雾人形轻轻动了动,像是叹了口气。
“呼……”
声音很轻,带着股穿透岁月的沙哑,像生锈的门轴被推开,
“等了千万年……总算有人进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暮芸汐脸上,停顿了片刻,语气里透出点嫌弃:
“倒是个清秀小姑娘……看着就弱,灵根没觉醒,经脉也堵得厉害,连点真气都没有……啧啧,真是废柴。”
白雾晃了晃,像是在犹豫,可很快又定住,语气沉了下来:
“罢了,将就着吧。”
“千万年了啊……”
他又叹了口气,声音里藏着化不开的疲惫,
“当年宗门覆灭,我拼死将精血封在这戒指里,强行催动戒指打开结界屏障,躲开强敌的追杀,陷入这绝地中。
为了宗门传承,不惜夺舍凡人身l,就为等个有缘人。
可一等就是千万年,凡人l质太差,这里天地灵气越来越薄,我这残魂也快撑不住了……
再没人来,过不了百年,我这点残魂就得彻底散了,连轮回都入不了。”
他低头看了眼悬在半空的戒指,戒身的微光正随着他的话语轻轻闪烁,像是在回应。
“这丫头虽废,好歹是第一个能触发戒指认主的……
刚才那滴血,虽少,却引动了戒里的灵阵,算是结了缘。”
白雾人形慢慢往下飘了飘,离暮芸汐更近了些,
“废柴就废柴吧,只要肯学,我这毕生修为,总能把她教出来……总比让传承断在我手里强。”
说完,他不再说话,就那么悬在暮芸汐上方,像团守护的云。
山洞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滴水声和暮芸汐平稳的呼吸声,若不是那枚还在微微发光的戒指,刚才那番对话,竟像场幻觉。
而睡梦中的暮芸汐,正陷在一个光怪陆离的梦里。
梦里的天是紫的,云是金的,远处的山不是土黄色,是透着琉璃光的青,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香。
可她站在一片空地上,浑身发慌——因为周围的人,都不对劲。
不远处,一个穿白衣服的少年正踩着剑飞,剑是透明的,带着风“嗖”地掠过她头顶,少年低头冲她笑了笑,手里还拎着串刚摘的果子,红得像宝石;
左边的林子里,几个姑娘坐在树上说话,不是爬上去的,是直接飘上去的,裙摆像花似的展开,其中一个抬手对着树干一指,树干上就开出了朵蓝莹莹的花;
甚至连路边跑过的小孩,都能踩着石头跳得老高,足尖一点就越过了半人高的墙。
飞天遁地,移山填海,像她以前看的仙侠剧,可又比剧里真实得多。
只有她,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试着抬了抬腿,跟平时一样沉;
想跳一下,最多离地半尺;她学着那少年抬手比划,面前的石头连晃都没晃——
她就是个普通人,是这奇幻世界里唯一的“弱鸡”。
“别挡路!”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是个扛着巨斧的壮汉,他走得极快,脚步踏在地上“咚咚”响,
暮芸汐吓得赶紧往旁边躲,差点被他带起的风刮倒。
壮汉没看她,几步就走到不远处的山壁前,抬手一劈——
“轰隆”一声,半面山壁竟被他劈掉了,碎石哗啦啦往下掉,他却像没事人似的,弯腰从碎石里捡了块亮晶晶的石头,转身走了。
暮芸汐吓得心脏狂跳,缩在角落里不敢动。
她怕,怕自已不小心挡了谁的路,怕哪个会飞的人没看清撞到她,更怕那些能劈开山的壮汉随手一挥——
她这点身板,怕是真会被碾成渣。
她想躲起来,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藏着,可周围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会“法术”的人。
她只能缩着脖子,贴着墙根慢慢走,眼睛盯着地面,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地方太可怕了,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