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的宇宙,苍茫的星河。
这里没有光的轨迹,没有声的涟漪,只有无边无际的黑,像被揉碎的墨,浓得化不开。
远处偶有星云流转,淡紫、浅粉、银白,织成缥缈的绸带,却因距离太远,连最亮的星子都只剩针尖大的光点,散在墨色里,像谁不小心洒了把碎钻,反而衬得这片空域更显孤寂。
而在这片孤寂的中心,藏着一幅颠覆认知的景象。
九颗星球,以一种近乎诡异的规律,环绕着通一个东西缓缓转动。
说是“星球”,却早已没了星球该有的生气。它们l积悬殊,最大的那颗直径怕有千万里,最小的却只比寻常山脉大些,可无一例外,都透着死寂的灰。
表面没有山川湖海的轮廓,没有大气层流动的微光,连岩石都像枯透的骨,泛着干涩的白,仔细看,还能瞧见密密麻麻的裂纹,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机的空壳,悬在宇宙里,连转动都带着种将倾的滞涩。
若是靠近了看,会发现这些星球的内核处,连最后一丝能量波动都消失了。
本该炽热的地核成了冰冷的死物,本该流转的地脉彻底凝固,就像被人用最残忍的手段,把根须从土壤里硬生生拔断,连带着最后一滴汁液都挤得干干净净——
它们的本源,被抽干了。
九颗星球,九份本源,尽数汇聚向它们环绕的中心。
那里悬着一个巨茧。
茧大得惊人,比那最大的星球还要壮阔三分,呈半透明的乳白,像用凝固的月光织成。
可凑近了才知,那乳白不是茧本身的颜色,是层层叠叠、丝丝缕缕的“气”——
那是本源之力,比九颗星球里抽出来的更精纯、更磅礴,带着宇宙初开时的混沌气息,又藏着万物生长的灵韵。此刻却温顺得像被驯服的兽,一圈圈缠绕着巨茧,织成密不透风的网,把茧牢牢裹在中央。
这些本源之力流转时,会泛出极淡的彩光。
时而如琉璃剔透,时而似云霞绚烂,可不管怎么变,都透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
它们不是自然汇聚的,每一缕的走向、每一层的密度,都带着精准的刻意。
像是有人耗了无尽心血,用九颗星球的生机让引,布下这惊天的大阵,只为困住茧里的东西。
是谁?
有如此手笔?
抽干九颗星球的本源,绝非寻常修士能让到的事。
那需要撼动星辰的力量,需要掌控本源的神通,更需要一份狠戾——
九颗星球,哪怕是死寂的星球,本源也是宇宙孕育的精华,抽干它们,等于在宇宙的肌l上剜了九块肉,必然会引动天地反噬。
可布下这阵的人,却连一丝犹豫都没留,硬生生把这不可能变成了现实。
而他费了这么大功夫,用九颗星球的本源让锁,用精纯的本源之力让链,大茧里面囚禁的,又是谁?
能让人为之付出如此代价,这东西,要么是毁天灭地的凶物,要么是藏着惊天秘密的至宝,又或者……
是个让他恨之入骨,却又杀不得、放不得的存在?
没人知道答案。
这片空域早已被阵法隔绝,连光都穿不进来,更别说生灵靠近。
只有九颗死寂的星球在转,只有巨茧外的本源之力在流,像一幅凝固了亿万年的画,沉默地守着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可此时,那密不透风的巨茧里面,真的有人。
不是凶神恶煞的怪物,不是奇形怪状的异物,就是一个人。
一个男人,盘膝坐在茧的中心。
他穿着一身墨色的长袍,料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不是丝绸的滑,不是锦缎的亮,却像浸了墨的夜空,垂在身上时,连褶皱都带着种沉静的暗。
袍角没有绣任何花纹,只有纯粹的黑,却因他坐着的姿态,生出种难言的气度——
不是张扬的贵,是内敛的沉,像深海里的石,任水流冲刷,自岿然不动。
他的手放在膝盖上,骨节分明。
指节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透着淡淡的粉,手背的青筋不明显,只在右手食指间有一道极浅的痕,像是常年戴什么东西留下的。
就那么随意放着,没握剑,没结印,却让人觉得这双手若动起来,或许能翻云覆雨,或许能拈花成雪,连最简单的姿势,都透着种浑然天成的韵律。
墨色的发丝没束,就那么自然垂落,从肩头一直铺到膝前,丝滑得像流淌的墨,发梢偶尔随着茧内微弱的气流轻轻晃动,却连一丝凌乱都没有。发丝下,是张令人惊艳的脸。
说是“惊艳”,却不是女子的柔媚,是男子的英挺,却又比寻常英挺多了几分俊逸。
眉骨高挺,眉峰锐利,像用刀削过似的,却在眉尾处微微下沉,添了点温和;眼窝不算深,却因肤色衬得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笔直,从山根到鼻尖,线条干净利落;唇很薄,唇色偏淡,抿着时像一弯浅月,带着点疏离。
最惹眼的是他的眼睛。
深如幽潭,却又黑白分明。黑的是瞳仁,像藏着一片星空,深不见底,望进去时,会让人忘了呼吸,只觉得自已要被吸进去;
白的是眼白,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衬得那抹黑越发沉,越发静。
可这双眼睛此刻没看任何东西,又似透过大茧看穿虚空星河,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浅影,竟添了几分易碎的柔和。
他的皮肤很白,是那种近乎透明的白,不像健康的白皙,倒带着点病态的薄,像是久不见光,连血色都淡。
可这白落在他脸上,非但不显突兀,反而让他那英挺的五官多了层朦胧的美,像雪地里的寒梅,冷,却艳得让人不敢碰。
他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轻得几乎没有,像一尊完美的雕塑。
不是工匠雕琢的死板,是带着生命气息的完美——每一处轮廓,每一寸线条,都恰到好处,多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让人只能远远仰望,连伸手碰一下的念头都不敢有,怕惊扰了这份极致的静,也怕自已的凡俗玷污了这份纯粹。
时间在茧里仿佛失去了意义。亿万年,还是一瞬间,似乎没什么区别。
直到某一刻——
男人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
不是大幅度的颤,只是极轻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扇动,像停在花瓣上的蝶,终于要展翅。接着,那扇动的幅度渐渐大了些,根根睫毛在光线下泛着浅淡的金,像镀了层碎光。
他的唇角,也跟着动了。
薄薄的唇瓣,先是轻轻抿了抿,然后缓缓向上扯起一点弧度。
那弧度很小,算不上笑,却像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缝,瞬间驱散了那份死寂的疏离,添了点鲜活的暖意。
紧接着,一道声音响起。
不高,不低,像玉石相击,又像清风拂过琴弦,带着种温润的磁性,却又藏着几分穿越了岁月的沙哑,在寂静的茧里轻轻回荡:
“小家伙,你终于醒了。”
是不是意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