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整天的雨,青石瓦片上的积水缓缓滴落到了房檐下的台阶上。谢清渺坐在房中的轩窗旁,静静地看着屋外。
春桃端了一壶刚泡好的热茶走了进来,看见谢清渺坐在窗边吹着冷风。她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拿了件披风披在了谢清渺的身上。
“姑娘,今日天冷。奴婢帮你将窗户关上吧!”
谢清渺微微点头,“好!”
春桃见她今日好似心情不大好,小心翼翼的问:“姑娘可是因为将军府送来的那张请柬伤心?”
谢清渺浅笑着摇头,“过两日就要嫁人,总归有些舍不得。”
春桃却说:“姑娘只是嫁人,又不是永远都不回来了。”
“奴婢瞧着那荣国公不像是胡搅蛮缠的人。更何况祁老夫人已经离世。没有婆母管着,姑娘若是愿意,日日回府来看望夫人都行。”
听了春桃的话,谢清渺的心中倒是宽慰了不少。
“你这话倒是说的在理。”
“左右嫁妆这些已经清点完毕,给各府的请柬也已经送出。时候还早,你随我去兰香院坐坐吧。”
“是!”春桃转身去拿了把油纸伞过来,随后便扶着谢清渺出了门。
不知是不是因为府中有喜事的缘故,刘氏这几日的气色比往日瞧着好了许多。喝了几日的药,原本形如枯槁的人,今日却破天荒的下了床。
谢清渺来看她时,她正拿着水壶站在屋里的高脚茶几前,给荣国公府送来的那盆蕙兰浇水。
看见谢清渺出现,她浅笑道:
“你来啦!”
谢清渺怕自己身上的寒气扰了她,脱下身上的披风后才朝她走了过去。
“母亲的身子刚好了许多,还是不要过分操劳,坐下休息吧!”
她一边说,一边接过刘氏手中的水壶。
“好,都听你的。”刘氏顺了她的意,转身坐到了身后的红木软榻上。屋里的嬷嬷见她坐下,连忙拿了一个手炉给她。
“别站了,你也坐下吧!”
“是,母亲!”
怎料谢清渺刚坐到刘氏身旁,就看见一名小丫鬟提着一个两层的食盒走了进来。
“夫人,大姑娘!”小丫鬟福身道:“这是刚刚荣国公府派人送来的。”
刘氏闻言,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放下吧!”
“是!”
小丫鬟将食盒放到了榻上的矮脚茶几上,随后就自行退了出去。
刘氏看着茶几上的棕色食盒,笑道:“我原以为你摊上了这么一门亲事,是老天爷瞎了眼,才会如此对我们谢家。如今看来,倒也没有那么糟。”
谢清渺抵着头,一言不发。
于她而言,这桩婚事只是摆脱长乐郡主纠缠的救命稻草。祁凉是个好人,能与他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也算不错。
见谢清渺没有说话,刘氏以为她心中还挂念着张家那小子。
“这女子嫁人,无非就是看中对方的家世门第,人品才干,样貌学识。”
“荣国公府虽然落败,但若是放在之前,并不是我们这样的门第能够高攀得上的。荣国公更是十六岁高中魁首,十七岁任职刑部侍郎,二十岁擢升为刑部尚书。可见其学识才干。”
谢清渺问:“母亲之前不是对这门亲事一直耿耿于怀吗?怎么今日竟突然夸赞起荣国公了?”
刘氏笑着将食盒里的两盘糕点一一摆了出来。
“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往好处想了。”她突然叹了口气,“他看重你,肯为你花心思。虽废了腿,但也省去了三心二意,今后与你也算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对于刘氏方才所言,谢清渺并没有往心里去。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有了张贺之这一遭,她早已不相信这些了。
屋外的雨还在下,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今日却格外的冷清。
一名穿着褐色布衣的小厮撑伞来到了巍峨的将军府门前。
他收起伞,扣动了门上的铜环,咚~咚~咚
这时恰巧公主府的马车停在了将军府的门前,见有人叫门,刚从马车上下来的长乐郡主忍不住问:“你是哪家的家仆,来将军府做什么?”
那小厮闻言,连忙退到了一边。
“回贵人的话,小的是鸿胪寺少卿谢大人府上的。今日是奉我家主子的命,前来送请柬给张将军的。”
“请柬?”长乐蹙眉道:“什么请柬?”
见面前的小厮没有回话,长乐身边的侍女佩儿当即呵斥道:“大胆!郡主问话,你居然敢不回。难不成是不想活了吗?”
一听面前的人是郡主,那小厮两腿一软,当即跪到了地上。并顺势将藏在胸口的请柬拿了出来。
“我我家大姑娘过两日出阁,张谢两家是表亲,所以我家老爷特意让我送张请柬过来,请将军府众人当日前去喝喜酒。”
“你家大姑娘过两日出阁?”长乐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请柬,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当她看到上面的日期时,像是遭遇了晴天霹雳一般呆愣在了原地。
“说什么想早日娶我为妻,原来是因为谢清渺!”
将军府的大门,刚好被人从里面打开。那开门的小厮一看门外的人是长乐郡主,连忙转身跑进府通传。
此时张贺之正与几位官宦子弟一起,坐在将军府的水榭里喝酒。
酒过三巡之后,一人调侃道:“过两日子渊兄就要迎娶长乐郡主,往后可就要一路扶摇直上,立于云端之上了。”
张贺之闻言,脸色瞬间暗了下来。
“我与郡主成婚,乃是情投意合。并不是如诸位所想的那样,是为了自己的青云之路。”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府里的小厮匆忙来报,“少将军,郡主来了!”
张贺之一听这话,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并随着传信的小厮一起离开了水榭。
他的脚步急切,来不及撑伞,一路穿梭在雨中。等他来到将军府府门前时,刚好看见长乐将一堆撕碎的碎纸撒向了半空。
“郡主!”
长乐缓步走到他的面前,抚摸着他的脸颊,一字一句:“子渊哥哥,我说过你只能是我的!”
张贺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柔,“过不了两日,我们就要成婚了。以后,我张贺之自然只是你长乐一人的。”
长乐看着他,眼中是无尽的深情。
“可为何,我们的婚期会和谢家妹妹出阁的日子选在同一天?”
张贺之此时才发现地上跪着的谢府小厮,以及被撒了一地的请柬碎片。
“臣只是想早些将郡主娶回家,所以才会将日子定在两日后。若郡主不喜欢同别人一天,我们大可重新选个日子。”
怕长乐误会,他又特意解释道:“况且将军府一早就将请柬发出去了,谢府眼下才将请柬送来,可见是他们有意将日子选在我们婚期的同一天。”
长乐对他的说辞似乎深信不疑,“如此说来,倒是谢家姑娘有意为之了咯?”
张贺之替她整理起了额间的鬓发,随口答道:“不管别人如何,臣心中只有郡主一人。现在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长乐听后,心满意足的靠在他的胸前。然而,此时的张贺之却看着地上那张写着谢清渺名字的碎片,暗暗发誓:“谢清渺,总有一天你会哭着回来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