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社主编气得当场就把稿子撕了。
他不仅没发林小莲的文章,反而亲自执笔,写了一篇报道。
【一个“谎言家”的诞生与覆灭——记女知青林小莲的堕落之路】
文章详细叙述了林小莲如何利用自己的知识分子身份,欺骗淳朴的农村青年,如何水性杨花,不知廉耻,又如何在事败后,企图用谎言继续蒙蔽大众。
它被刊登在了省报的头版。
林小莲也真正“出名”了。
她彻底成了一个笑话,一个反面教材。
听说她走在街上,都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
她再也找不到任何工作。
房东把她赶了出来,她只能抱着那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流落街头。
最后只能在城里最破败的棚户区租了个小单间。
给人洗衣服,刷盘子,甚至去捡菜市场的烂菜叶。
她最引以为傲的那双手,变得又粗又黑,比村里常年下地的妇人还不如。
孩子因为营养不良,从小就病恹恹的,花光了她所有微薄的收入。
再后来,有人说,她好像疯了。
整天抱着孩子,坐在街边,对着来来往往的人,念念有词。
“我是大学生我是文化人”
“你们这些愚昧的农民,是你们毁了我”
没人理她,看她就像看一个可怜的疯子。
这些消息,是翠花从娘家听来的。
她一边给我捶背,一边小心翼翼地讲给我听。
周钢也在一旁沉默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翠花说完了,他才闷闷地说了一句:“自作自受。”
又过了两年,翠花给我生了个大胖孙子。
孩子百日那天,家里又办了酒席,比上次结婚还热闹。
我抱着软乎乎的小孙子,看着院子里忙碌的翠花,和正在招呼客人的周钢,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周钢变得越来越有担当,在村里的威信也高了起来。
后来,村里搞起了砖窑厂,他脑子活,人又肯干,被大家推举成了副厂长。
家里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成了村里第一批盖起二层小楼的人家。
翠花还是那个朴实的翠花,对我孝顺,对周钢体贴,把家里和孩子都照顾得妥妥当帖。
她还跟着镇上来的老师,学会了认字,晚上会陪着孙子一起看书。
她说,不能让孩子以后像她一样,当个睁眼瞎。
我看着灯下,她和孙子凑在一起,一个认真地教,一个奶声奶气地念,那画面,比什么都好看。
有一天,王媒婆又上门了。
这次不是来说媒,是来闲坐。
她嗑着瓜子,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一件事。
“陈嫂,你猜我看见谁了?”
“前两天我去城里走亲戚,在火车站,看见林小莲了。”
我心里一动。
“她比以前老了二十岁不止,头发白了一半,瘦得像根柴火。”
“她把孩子卖了。”王媒婆压低了声音。
“卖给了一对没生育的夫妻,换了三百块钱,一张去南方的火车票。”
“有人问她,孩子都养这么大了,怎么舍得?”
“她说,那不是她的孩子,那是拖累她的孽障。”
“她还说,她要去南方,重新开始,她还年轻,她还是大学生,她不能一辈子毁在这里。”
王媒婆说完,摇了摇头,一脸的唏嘘。
我再也没听到过关于林小莲的任何消息。
张富贵后来因为贪污砖窑厂的公款,被人举报,村长的位置被撸了,还被关进去劳改了几年。
出来后,人就彻底蔫了,再也不复从前的威风。
至于他的儿子张强,听说在南方跟人打架,被人打断了腿,成了个瘸子,一辈子也毁了。
恶人自有恶报,老天爷是公平的。
又是一个丰收的秋天。
院子里的桂花开了,香气飘满了整个家。
我坐在院子的躺椅上,看着我那已经长得半人高的小孙子,在追着一只花蝴蝶跑。
翠花端着一碗刚熬好的银耳羹走过来,递到我手里。
“妈,天凉了,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周钢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块刚割的五花肉。
“妈,翠花,今晚我下厨,给你们做红烧肉吃!”
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阳光洒在他脸上,是我记忆里少年时最明朗的样子。
小孙子跑过来,抱住我的腿,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喊:“奶奶,吃肉肉!”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阳光暖暖的,风里带着桂花的甜香,耳边是家人幸福的笑语。
我知道,我上辈子求而不得的一切,这辈子,都得到了。
这一世,我终于活成了一个有福气的老太太。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