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个人交头接耳,但没人拦他。
他出了县政府大楼,站在楼前台阶上,点了根烟,没抽,夹在手里,看着街对面那栋旧楼。
那是早年县委大院旧址,现在已经废了,但还保留着一面破旧的政务墙,上面斑斑驳驳还能看见“规范财政资金使用”的标语。
山猫站在车边问:“你真不管后果了?”
张浩东没回话。
烟燃到一半,他掐灭,开门上车。
回镇的路上,他一句话没说。
等快到镇政府门口时,王晓军打电话过来,语速很快:“书记,我们的人盯到,嘉恒那边在联系市建审的内部人员,试图补填2019年那份调度编号的流转说明。”
“什么意思?”
“就是——他们想做个假的‘会议纪要’,把那笔编号往市建的‘特批线’补进来。”
张浩东冷笑了一声:“他们这手太晚了。”
“你打算怎么办?”
“我明天送证据。”
“送哪?”
“中记委驻市督导专班。”
“你真不留了?”
张浩东声音低的听不出情绪:“我再不走,他们就能用假章改回历史。”
夜深的时候,镇政府楼还亮着灯。
他在会议室一页页整理资料,把那张调度编号贴在未备案、资金流转无审批、项目验收签章挂空名、资金去向重叠注销公司。
他写完封皮,拿起订书机,一下一下钉在纸角。
窗外没有风,楼道安静的像停电。
那会儿没人知道,他准备送出这份材料,会让谁下台。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回头了。
张浩东最后一次走进市纪委,是在一个雨天。
他没穿雨衣,衬衫湿了一半,资料袋用塑封套着,像是刻意保护着最后一份底牌。
门口守岗的人认的他,不需要登记就放他进去了。
那天市纪委的办案组全员到岗,驻市督导专班也坐镇会议室,三块桌子拼成一张,一共坐了九个人,桌角的红牌上写着“专项调度编号违规审查会”。
张浩东把卷宗摊开,先放出那张编号:fyz-2207-h。
这一张编号背后,串着辰安文化、嘉恒建设、环润物资、衡一文化、汇隆策略,还有七家已经注销的“临时”公司。
从镇政府审批系统穿出来,从调度链流过来,从虚假签字批文里缝进去,最后落在几个被“文化融合项目”包装过的空壳单位里。
资金走了一圈,批文补了一层,项目建起来了,人也躲过去了——但账,始终没有结。
张浩东说:“我不说他们违法,我说他们造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