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雪连着下了三日,终于在清晨放了晴。暖阁里的银丝炭换了新的,暖意裹着淡淡的药香,比往日更显温润。沈清辞靠在软枕上,看着晚翠给三公主换襁褓,指尖竟能轻轻握住婴孩细软的小手,不像前几日那般虚软无力。
“娘娘今日气色好多了。”晚翠笑着回话,将三公主放回摇篮,“方才太医来诊脉,说您脉象比前几日稳了,再喝两帖药,就能试着下床走走了。”
沈清辞微微点头,目光落在窗外——雪后初霁,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连带着殿里的气氛都亮堂了几分。正看着,就见萧允熙背着个小小的书袋跑进来,奶声奶气地喊:“母后!儿臣今日跟太傅学了《三字经》,还会背前两句呢!”
他跑到榻边,仰着小脸背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虽有些咬字不清,却格外认真。沈清辞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允熙真厉害,比母后小时侯强多了。”
母子俩正说着话,殿外传来太监的通报:“陛下驾到——”
萧景珩进门时,身上还带着些室外的清寒,却没先落座,径直走到榻边,伸手探了探沈清辞的手背:“今日倒不似往日那般凉了。太医说你脉象稳了,是真的?”
“嗯。”沈清辞望着他,见他眼底的青影淡了些,轻声问,“陛下今日朝事不忙?”
“把要紧的事处置完了,就过来看看你。”萧景珩在榻边坐下,目光扫过摇篮里的三公主,又落在萧允熙身上,“允熙今日学的东西,给父皇背一遍?”
萧允熙立刻站直身子,又把《三字经》背了一遍,惹得萧景珩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好小子,有进步。往后要好好跟着太傅学,将来才能帮父皇让事。”
萧允熙用力点头,又缠着萧景珩讲了会儿朝堂上的趣事,才被乳母牵去偏殿玩。暖阁里只剩帝后二人,气氛渐渐静了下来。
沈清辞望着萧景珩明黄色的衣摆,轻声道:“陛下,前几日贤妃她们来看我,还说……让我安心养病,后宫有她们帮衬,不会出乱子。”
萧景珩握着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腹:“我知道。她们都是潜邸旧人,对你敬重,有她们在,你也能少些心思。”他顿了顿,又道,“前几日朝堂上有些议论,说你身子弱,怕担不起中宫之责,你别往心里去。朕是皇帝,中宫之位,只有你能坐。”
这话像一股暖流,缓缓淌进沈清辞心里。她知道,新帝登基,朝堂不稳,后宫若再传出“中宫失能”的话,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可萧景珩的话,却给了她十足的底气。她靠在他肩上,声音轻得像羽毛:“陛下,臣妾不怕旁人议论,只怕自已身子不好,帮不上您,还让您分心。”
“傻话。”萧景珩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你好好养病,就是帮朕最大的忙。允熙和公主还小,他们需要母亲,朕也需要你。”他低头看着她,眼底记是真切的温柔,“从前在潜邸,你陪朕熬过最难的日子,如今朕登基了,该换朕护着你和孩子们了。”
沈清辞闭上眼,鼻尖微微发酸。她想起从前在潜邸,萧景珩还只是皇子,她陪着他读书到深夜,帮他打理府中琐事,那时虽清苦,却记心安稳。如今虽身处皇宫,贵为帝后,可这份相互扶持的心意,却从未变过。
晚翠适时端来一碗温好的参茶,萧景珩接过,亲自递到沈清辞唇边:“喝点参茶,补补力气。等你再好些,朕陪你去御花园走走,看看雪景。”
沈清辞小口啜着参茶,暖意从喉咙一直传到心底。她望着萧景珩的侧脸,窗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映得他眉眼格外柔和。她忽然觉得,这新元初年的风风雨雨,只要有他在,她就能稳稳地撑过去。
暖阁里静悄悄的,只有帝后二人的低语,伴着摇篮里三公主均匀的呼吸声,在这雪后初晴的日子里,织成了一幅安稳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