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雪下了大半个时辰,檐角垂落的冰棱愈发长了,映着殿内的烛火,泛着冷幽幽的光。沈清辞昏昏沉沉睡了半响,再睁开眼时,窗外已暗透,暖阁里只留了几盏壁灯,光线昏柔。
“娘娘醒了?”晚翠连忙上前,递过一杯温好的参茶,“陛下刚走没多久,怕您睡不安稳,特意吩咐让您醒了就喝口参茶补补。”
沈清辞小口啜着茶,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却没抵到心底的凉。她望着摇篮里的三公主,小婴孩不知梦到了什么,小嘴轻轻动了动,她轻声问:“允熙呢?回东宫了吗?”
“太子殿下舍不得您,在偏殿跟奶娘玩积木呢,说等您醒了再跟您说今日认的字。”晚翠笑着回话,话刚落,就见殿外走进一个身影,是太后魏韵棠身边的掌事嬷嬷李嬷嬷,手里还端着一个描金食盒。
“皇后娘娘安。”李,将嬷嬷行礼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盅炖得软烂的燕窝,“太后娘娘听说娘娘今日没怎么吃东西,特意让小厨房炖了燕窝,让老奴送来。”
沈清辞撑着坐起身,晚翠忙在她背后垫了个软枕。“有劳母后挂心了。”她轻声道,目光落在那盅燕窝上,却没什么胃口。
李嬷嬷笑着上前,舀了一勺燕窝递到她唇边:“娘娘尝尝,这燕窝是江南新贡的,炖了三个时辰,最是补气血。太后娘娘说,您是中宫,身子要紧,不仅要顾着两位小主子,还得帮陛下稳住后宫呢。”
这话听着是关心,却像块小石子,落在沈清辞心里,漾开一圈细波。她勉强咽下一口燕窝,只觉得喉咙发紧:“劳母后费心,臣妾……会尽力的。”
李嬷嬷又劝着她多吃了几口,才收拾好食盒准备告退,走到门口时,却忽然转身,压低声音道:“娘娘,老奴多嘴说一句,近日朝堂不太平,陛下烦心事多,您身子不好,就别再胡思乱想,安心养病才是。后宫里有些闲话,您也别往心里去,有太后娘娘和陛下护着您,谁也不敢乱嚼舌根。”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李嬷嬷说的“闲话”是什么——新帝登基,她身为元后却缠绵病榻,后宫已有传言,说她怕是撑不起中宫之位,更有人暗指安国公府的温玉衡端庄康健,是更合适的人选。
李嬷嬷走后,暖阁里又恢复了寂静。沈清辞靠在软枕上,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只觉得浑身无力。她伸手摸了摸自已的小腹,那里曾孕育过允熙和公主,如今却只剩一片空落落的虚。
“娘娘,您别多想,李嬷嬷也是好意。”晚翠见她神色不对,连忙安慰。
沈清辞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没多想……只是觉得,这新元的冬天,怎么这么长呢。”
她转头看向摇篮里的三公主,又想起偏殿里的萧允熙,眼底泛起一层湿意。她不能倒下,她是太子和公主的母亲,是这大萧的皇后,她得好好活着,护着她的孩子,陪着陛下走过这新元初年的风风雨雨。
可这病气缠身的身子,真的能如她所愿吗?沈清辞闭上眼,只觉得一阵疲惫袭来,连带着心底的那点希望,也变得渺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