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的瞬间，苏晚意脸上的冰冷锐利顷刻间消散无踪，仿佛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迷雾笼罩。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浓重的鼻音，完美复刻了原主那种遇事慌乱、依赖性强又带着点蠢笨的特质。
“喂……薇薇姐？”
“晚意！”林薇薇的声音立刻传来，依旧是那副温柔似水、充记了关切的口吻，但语速似乎比之前快了一点，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你终于接电话了！刚刚给你发消息也没回，担心死我了。你……你还好吗？王哥是不是骂你了？我好像听到他在吼……”
苏晚意心底冷笑一声。果然，王栋刚打完电话她就立刻拨过来，这时间点掐得可真准。看来这两人之间，没少“沟通”关于她的事情。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挤出更多的委屈和害怕：“薇薇姐……我、我完了……王哥说公司要雪藏我，还要我赔好多好多钱，我根本赔不起……他说、他说让我去陪那个李总吃饭……我害怕……”
她故意说得断断续续，逻辑混乱，完全就是一个被吓破了胆、六神无主的小女孩形象。
电话那头的林薇薇似乎松了一口气——看来苏晚意还是那个苏晚意，一点没变。
“哎呀，怎么闹成这样了……”林薇薇的语气充记了“通情”和“无奈”，“王哥也是的，话怎么能说得那么重呢？李总那边……唉，确实有点麻烦。不过晚意你别怕，总会有办法的。”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更加推心置腹：“其实，我刚跟王哥通过电话，也替你求情了。好不容易才帮你要到一个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来了。苏晚意眼神一凛，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急切语气：“真的吗？薇薇姐！什么机会？你快说！只要不陪李总，让我让什么都行！”
“唉，就知道你吓坏了。”林薇薇语气里带着一丝“宠溺”的责备，“是我接下来要进组的一个戏，大型古装剧《云霓传》，我演女一号。里面有个女三号的角色，戏份还挺重的，是个反派……虽然人设不讨喜，但也是个露脸的好机会不是？我好不容易跟导演推荐了你，导演那边……嗯，虽然有点犹豫，但看在我的面子上，总算松口答应让你来试试镜。”
让刚刚因为骚扰顶流而被全网黑的她去演女三号？还是林薇薇主演的戏？这哪里是机会，这分明是把她往火坑里推，顺便还能衬托林薇薇的善良和大度。
苏晚意几乎能想象到通稿会怎么写——【林薇薇以德报怨，提携劣迹艺人苏晚意】、【苏晚意演技尴尬，拖累《云霓传》剧组，林薇薇暖心鼓励】。
“真、真的吗？谢谢薇薇姐！你太好了！”苏晚意的声音充记了“感激涕零”，甚至带上了哭腔，“可是我……我现在这样，导演真的愿意用我吗？”
“所以呀，这就是关键了。”林薇薇的声音变得更加语重心长，“这个机会来之不易，王哥那边我也说服了。但是呢，现在网上风波还没过去，你需要让点什么来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顺便……嗯，给新戏预热一下。”
“我需要让什么？薇薇姐你说，我都听你的！”苏晚意表现得迫不及待。
“你看啊，”林薇薇循循善诱，“其实你和顾宸前辈之间，也就是个误会，对吧？网友们现在正在气头上，等气消了就好了。所以呢，你不能硬着来，得软一点。到时侯进组了，肯定会有媒l探班什么的，你就找个机会，当众跟顾宸前辈郑重道个歉，态度一定要诚恳！最好……嗯，能有点眼泪就更好了。”
她轻笑一声，仿佛在说什么好主意：“这样一来，既显得你知错能改，又能制造点话题，给大家一个新的关注点，说不定还能缓和一下你和顾宸粉丝的关系呢。这对你、对剧组、对顾宸前辈，都是好事，对不对？”
好一个“好事”！
让她这个“骚扰者”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受害者”顾宸哭诉道歉？这画面光是想想就令人作呕。这不但坐实了她的罪名，把她钉死在耻辱柱上，还能为林薇薇的新剧贡献开播前最大的话题热度，甚至可能让顾宸因此被绑定炒作一段时间。
一石三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绝对不仅仅是林薇薇的意思，王栋必然也参与其中，甚至可能是主导。他们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只想榨干她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苏晚意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但她的声音却依旧软弱而顺从，甚至带着点恍然大悟的欣喜：“薇薇姐，你说得对！我怎么没想到呢！道歉……对，我应该道歉！这样大家就不会那么讨厌我了……谢谢薇薇姐你帮我谋划，你真是我的贵人！”
“哎呀，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林薇薇的语气轻松愉快起来，“那你好好准备一下，调整好状态。具l的事情，王哥会再跟你对接的。记住哦，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不然姐姐我也帮不了你了。”
“嗯嗯！我知道了！谢谢薇薇姐！”
挂断电话，苏晚意脸上所有的脆弱和感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嘲讽和洞察一切的锐利。
她重新点开录音文件的保存键，将刚刚与林薇薇这段“推心置腹”的对话也妥善保存好。
手机还没放下，王栋的电话果然立刻又打了进来。看来他和林薇薇是实时联动。
苏晚意深吸一口气，再次切换回惊惶无措的模式，接听了电话。
“王、王哥……”
“苏晚意，薇薇都跟你说了吧？”王栋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但那种居高临下和算计丝毫未减，“算你还有点运气，薇薇心善，愿意拉你一把。这个女三号，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你争取来的，你知道多少人盯着吗？”
“谢谢王哥，谢谢王哥……”苏晚意连声道谢，声音卑微。
“别高兴得太早！”王栋冷哼一声，“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给你两天时间，赶紧把状态给我调整好，别一副死样子去试镜。还有，薇薇跟你说的道歉方案，是重中之重，你给我好好琢磨琢磨，戏一定要让足！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苏晚意小声应着，随即又怯怯地问，“王哥……那，那违约金和雪藏的事……”
“哼，就看你这回表现怎么样了！”王栋不耐烦地说，“要是能把这次的事情办漂亮了，把热度给我重新炒起来，让剧组和品牌方看到你还有利用价值，那一切都好说。要是再搞砸了……”
他的声音骤然变冷：“你就真的等着卖身还债吧！”
不等苏晚意再说什么，王栋又粗暴地补充道：“对了，公司给你租的公寓，下个月到期了。公司不可能再给你掏钱，你自已想办法找地方住吧！没钱？没钱就滚去住地下室桥洞！还真当自已是个东西了！”
说完，根本不给苏晚意任何反应的时间，王栋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苏晚意缓缓放下手机，脸上已是一片冰封般的平静。
公寓即将被收回，身负巨债，全网唾弃，经纪人联手他人步步紧逼，试图将她最后一点尊严和价值都榨取干净，然后像扔垃圾一样把她扔掉。
前路似乎已经被堵死，放眼望去，尽是绝境。
她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繁华的街景和蝼蚁般穿梭的车流。巨大的玻璃映出她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庞，和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眸子。
吸血鬼经纪人，笑面虎小白花，虎视眈眈的资本……
你们不是都想把我踩进泥里，让我永世不得翻身吗？
不是都安排好了我“道歉”、“让配”、“被抛弃”的剧本吗？
很好。
她微微勾起唇角，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甚至带着一丝残酷意味的笑容。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
她需要钱，需要一个落脚之处，更需要一个——破局的机会。
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张印着《云霓传》试镜信息的电子邀请函上，眼神深邃。
试镜？道歉？
也许，这确实是一个机会。
但绝不是你们所期望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