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家规,以下犯上者,杖二十,发卖出去。
然而外头的惨叫声还未响起,周怀临便冲了进来。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白氏面沉如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跪下。”
周怀临咬紧牙关,就是不跪。
白氏转向柳明舒,放缓语气,“你身子不好,先回去歇着吧。”
柳明舒乖巧应是,起身告退。
回去的路上,素云小声问道:“小姐,不会出什么事吧?”
“放心,还能打死不成?这次也好让他长长记性。”
门口的刁难她可以不计较,但在她床榻上放那些东西就过分了。
否则方才她或许还会为那两人求求情。
瞧着人走远,白氏冷下声,“去将老爷请来。”
周德昌早知今日有事,一直在主院偏房等着。
白氏厉喝一声:“周怀临,给我跪下!”
“明舒才来,你就处处刁难,还用那等腌臜东西吓唬她,我怎会生出你这么恶毒的儿子!”
儿子接受不了家里有外人进来,她能理解,但明舒是个好孩子,只要慢慢磨合,总会好的。
昨日让他道歉,没想到还变本加厉。
周怀临眼眶发红,额角青筋暴起,拒不认错。
“柳家都是什么人,娘难道不知道吗?她姓柳,能是什么好东西?”
周德昌并未生气,想到儿子的心结,只能无奈叹息。
“啪!”
白氏一拍桌子,“你有本事,就去寻柳家人报复!不敢动柳家其他人,只敢欺负一个小姑娘,周怀临,你真是长本事了!”
“来人!把这孽障拖出去打,什么时候知错,什么时候停!连那两个奴才一起打!”
周德昌帮着顺气儿,“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外头传来板子落在皮肉上的闷响和惨叫,周德昌叹气,“我知你生气,但你这般大动干戈,对明舒来说未必是好事。”
白氏一愣,心中的气消了大半,“什么意思?”
“儿子本就排斥,你这样打完,两人以后的矛盾只怕是越来越深。”
“你以为我想,可是你看看那兔崽子都做了什么?”白氏心软了下来。
“明舒多好的孩子,她现在是咱们的女儿,在柳家受尽苛待,难不成来了周家还要过憋屈日子?她亲娘可是为了保护我死的。”
“为夫明白,那臭小子确实该教训。”周德昌索性也不再劝,他也觉得这小子该打。
柳明舒回到玉兰院,虽不知具体情形,但听说周怀临结结实实挨了顿家法,估计短时间内下不了地。
“素云。”
素云上前来,柳明舒给了她一些银子,“近日上京有些风声,你找些人,好好说道说道,柳明萱是如何费尽心机抢夺妹妹未婚夫的。”
“是。”
周怀临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柳明舒也清净了半月,闭门不出。
有些人便开始坐不住了。
这一日,沈家竟递来了帖子,想见柳明舒。
白氏只让来人进了前院,连屋都没让进,茶也没奉一盏。
周德昌下值回府,一进门便问:“沈家来人了?”
白氏点头,“已经走了。”
周德昌换掉朝服出来,“听说你都没让人进屋,一个好脸色都没给?”
白氏“哼”了一声。
“柳家不要脸,沈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出了事到现在,连个屁都不放,害闺女受罪。”
白氏出身乡野,说话糙了些,但理是这么个理。
周德昌无奈,“毕竟是明舒的未婚夫,多少还是要留些颜面。”
“留什么颜面?”白氏越想越气,“他沈家是豪门望族,就能背信弃义?我没将他们乱棍打出去,已是给足了面子!”
周德昌知晓自家夫人的脾气,不再多言。
“你没告诉明舒?”
“没有,那孩子心里定然不好受,早就说过,沈家来人一概不见。”
虽未见到人,但消息还是传到了玉兰院。
半月来,外界流言纷纷,都在谈论此事。
柳明萱在外四处散布那日坠马时,她与沈行之如何暧昧亲近。
如今流言反噬,外面铺天盖地的都是她不知廉耻,勾引妹夫,抢妹妹婚事。
素云兴冲冲道:“如今外头都在说,大小姐为了抢您的婚事,才计划坠马,装模作样自尽,一个贵女,为了抢妹妹的未婚夫,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还说柳家为了要婚书,将您赶出府去,您绝食抗议,柳家还想悄无声息地将您杀人灭口呢。”
人言可畏,柳明萱想靠传言试探沈家的态度,还想在得了婚约的情况下占理,把脏水泼给她,想得倒美。
这下柳家人该着急了。
柳家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她带来的一切,却没想过,有些东西,她能给出去,就能拿回来。
让他们着急去吧,她接下来可就要过好日子了。
这一日,与素云收拾了一下白氏送来的东西,外头有人来报“小姐,柳家人求见。”
素云看向自家小姐,“小姐算得真准,人还真来了。”
半个月了,没等到她痛哭忏悔求着回家,却等来了漫天的污言秽语,可不得上门?
“人在哪?”
“回小姐,人......被夫人打出去了。”
柳明舒:“?”
要说这柳家人也是不识好歹,来就来吧,态度还不好。
白氏那个暴脾气能忍?
当场将柳家兄弟骂得狗血淋头,抄起扫帚就将人撵了出去。
白氏解了气,这才让人来给她传话,去后门见一见。
柳明舒倒吸一口凉气,扶额,这也太虎了。
柳家这些年在上京时常走动,利用靖安侯府,结识了不少权贵。
况且柳崇山是太常寺卿,从三品,手底下有不少人。
而周德昌只是一个员外郎,从五品,单枪匹马,什么都没有。
胆子是真大呀。
赶到主院,白氏淡定得很,还给她讲柳家人如何被她打出去。
“阿娘,你有没有受伤?”
白氏灌了杯茶,甚是解气,“放心吧,我这身子骨好着呢,那两小子,不是我的对手,半点事没有。”
柳明舒:“......”
她赶忙上前搀扶,“娘,您近日身子一直不适,今日又被几个小辈气得卧床不起,病势更重了。女儿这就差人去请大夫。”
白氏不解,“这是为何?我明明好好的......”
“阿娘。”柳明舒将人扶回床榻上,“您今日打了柳家人,他们岂会善罢甘休?”
柳家那帮人,睚眦必报,心眼儿比针眼儿还小。
两家本就没了情分,如今因为她,怕是要成死敌了。
柳家绝不会放过此次机会,定要借题发挥,逼她回去。
“阿娘今日就好生歇着,女儿去见见柳家人,先将他们打发走,您差人去将爹请来,此事需从长计议。”
白氏这才想明白其中利害,觉着自己冲动了,不免担心。
“嗳,你小心些,莫要受了欺负。”
柳明舒来到后门,柳家兄弟还在。
平日心高气傲的人,此刻略显狼狈
柳文兆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沉下脸,一如既往地先责备,“明舒,你可知错?”
柳明舒没回答,柳文兆脸色更加难看,“你现在翅膀硬了,兄长说话都不理了?”
“有事?”
“二妹,我们今日专程来找你,你还要任性到何时?”柳文湛不悦道。
柳明舒神色淡然:“你看我像是在任性吗?”
“柳明舒你放肆!怎么和兄长说话的?”柳文兆怒喝。
“我已被逐出柳家,我娘刚被你们气得病倒,我兄长尚在府中,你们算是哪门子的兄长?”
柳文兆脸色骤变,阴沉得可怕:“明舒,你是柳家人,负气离家便罢了,怎能认他人为母亲?快随我回去。”
说着,还要上前拉扯她。
柳明舒后退一步,冷冷睨过去
“拿不到婚书,就来逼迫我阿娘,是欺周家无人吗?”
“要不要让街坊四邻都来评评理,看看你们柳家是如何不要脸的?还想杀我灭口不成?”
巷子里不知何时钻出来几个看热闹的婆子,正饶有兴致地朝这边看。
最近外面的传言对柳家极为不利,他们今日是为了将人带回去,不可再节外生枝。
柳文湛拦住大哥,示意他不要冲动,先离开,再想别的办法。
柳明舒转身进门,却听到一声冷嗤。
循声望去,周怀临从树后走出来。
“柳小姐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往她发间一瞧,就看到她头上簪着他娘送的簪子。
思及他半月前挨的打,周怀临越想越气,直接将她头上的钗子拔下来,“我周家的东西,你一个姓柳的凭什么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