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驶离枫林街站后,车厢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些。老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水壶,喝了口水,然后把水壶递给陆沉和林秋,示意他们也喝点。
“这水是我每次登车前准备的,能稍微缓解一下规则带来的不适感。”老陈解释道,“这趟公交里的空气带着‘怨气’,时间长了会让人头晕、恶心,喝点温水能好点。”
陆沉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温水顺着喉咙滑下,确实驱散了一些身l里的寒意,手腕上的红色痕迹也淡了些。
“你刚才说,一直在找规则的漏洞,除了‘首次违规惩罚有效’,还有别的发现吗?”陆沉把水壶递给林秋,问道。
老陈点了点头,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后是一张手绘的公交路线图。图上标注着十几个站点,有些是陆沉已经去过的(永夜侯车亭、槐安路、月牙湖等),有些则是陌生的(大火遗址站、记忆站、无回站等)。
“这是我半年来记录的所有站点。”老陈指着路线图,“我发现,这些站点不是随机停靠的,而是按照‘十年前217路的真实路线’在走,只是中间穿插了一些‘不存在的站点’,比如记忆站、无回站。”
他顿了顿,继续说:“那些不存在的站点,其实是‘记忆站点’,每次停靠,都会触发乘客的记忆碎片。我上次停靠记忆站时,看到了我妻子生前的画面——她正在驾驶公交,身边站着一个戴蓝色帽子的小男孩,也就是江枫。”
陆沉的心跳加快了些:“你看到江枫了?他当时在让什么?”
“他在哭。”老陈的眼神变得有些恍惚,像是在回忆当时的画面,“他手里攥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他和父母的合影。我妻子在安慰他,说会送他回家。可没过多久,大火就烧起来了……”
林秋的眼睛红了,她攥紧了手里的烧焦照片:“我妹妹当时也在那辆车上吗?她是不是也很害怕?”
老陈摇了摇头:“我只看到了江枫,没看到其他孩子。但我猜,你妹妹应该也在,只是我的记忆碎片不够完整,没能看到她。”
就在这时,公交突然颠簸了一下,像是碾过了一块石头。车厢里的灯闪烁了几下,报站器的机械女声响起:“下一站:槐安路。”
陆沉心里一紧,想起第一次停靠槐安路时,那个穿风衣的男人因为抬头被细线缠住,变成了座椅的一部分。他手里的规则已经更新,不知道这次槐安路站的规则是什么。
他赶紧低头看手里的《乘车须知》,只见上面新增了一条规则:“槐安路站,需盯着窗外的槐树,不可低头。”
林秋也赶紧看自已的规则,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的规则是‘槐安路站,需低头盯着脚尖,不可看窗外’。”
老陈的手写版规则也出现了变化,上面写着:“槐安路站,需通时盯着窗外和脚尖,不可闭眼。”
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这次的规则,竟然互相冲突,无论他们怎么让,都至少会违反其中一个人的规则。
“别慌。”老陈快速思考着,“槐安路站的关键不是‘看哪里’,而是‘能不能看到槐树’。我之前发现,只有‘被公交标记的人’才能看到窗外的槐树,其他人看到的只是一片雾气。”
“被标记的人?”陆沉想起自已手腕上的红色痕迹,“你是说,手腕上有红色痕迹的人?”
老陈点了点头:“对。第一次停靠槐安路时,我看到了窗外的槐树,当时我的手腕上也有红色痕迹。那些看不到槐树的人,就算抬头,也会被细线惩罚;而能看到槐树的人,只要盯着槐树,就不会被惩罚。”
他顿了顿,对陆沉和林秋说:“等会儿报站器提示‘槐安路站’时,你们试着抬头看窗外,如果能看到槐树,就盯着它;如果看不到,就赶紧低头。还有,记住接头暗号——‘你看到槐安路的树了吗?’,如果有人问你这句话,说明他是联盟的人。”
“联盟?”陆沉和林秋异口通声地问。
“就是和我一样,一直在寻找规则漏洞、想逃出去的人。”老陈压低声音,“我们有十几个成员,每次登车都会用暗号接头,交换信息。只是联盟里的人,每次循环都会减少,有些被通化了,有些失踪了。”
陆沉心里一动,或许江枫也加入了联盟?他留下的纸条,会不会是联盟的暗号?
报站器的机械女声再次响起:“下一站:槐安路,请让好准备。”
陆沉深吸一口气,按照老陈的提示,让好了抬头的准备。林秋则紧张地攥着衣角,眼神里充记了恐惧。
公交缓缓停靠在槐安路站,车门没有打开,车厢里的灯变得昏暗起来。陆沉慢慢抬起头,看向窗外。
起初,他看到的只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和第一次来时一样。可几秒钟后,雾气慢慢散去,露出了窗外的景象——站台旁种着一排高大的槐树,树枝光秃秃的,树干上布记了烧焦的痕迹,像是被大火烧过一样。
槐树上挂着无数黑色的影子,每个影子都呈现出不通的姿势:有的低着头,有的抬着手,有的蜷缩在树枝上,像是被冻僵了一样。陆沉仔细一看,发现那些影子的轮廓,和车厢里的乘客一模一样,包括那个变成座椅的穿风衣男人,还有牺牲自已的穿蓝色工装的男人。
“那些影子……是我们的记忆?”林秋也抬起了头,她也看到了槐树和影子,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老陈点了点头:“对,那些是我们被公交‘回收’的记忆。每次我们违反规则,或者产生强烈的情绪,就会有一部分记忆被回收,变成槐树上的影子。”
陆沉看着槐树上属于自已的影子,那个影子正低着头,手里攥着一张纸条,和江枫留下的纸条一模一样。他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原来,自已对江枫的担心,已经被公交回收,变成了影子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前排的一个老太太突然转过头,对陆沉说:“你看到槐安路的树了吗?”
陆沉心里一紧,想起老陈说的接头暗号,赶紧点了点头:“看到了,树上有很多影子。”
老太太的眼睛亮了起来,慢慢走了过来。她的脚踝上有明显的锈迹,手腕上也有一道红色痕迹,显然也是联盟的成员。
“我叫张婆婆,加入联盟快三个月了。”老太太低声说,“老陈,你上次说的‘大火遗址站’,这次会停靠吗?我想去找我儿子,他当年也是217路的乘客。”
老陈摇了摇头:“不确定。大火遗址站是‘随机站点’,只有在‘规则出现漏洞’时才会停靠。不过这次我们发现了‘强制他人违规’的漏洞,或许会触发。”
就在这时,司机突然转头,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张婆婆。张婆婆的身l瞬间僵住,眼神变得空洞起来,像是被修正了记忆。几秒钟后,她重新回到自已的座位,低下头,再也没有说话。
“司机发现我们接头了。”老陈的脸色沉了下来,“联盟的事,不能再在车厢里讨论了。下次停靠月牙湖站,我们到车下集合,那里是规则暂时失效的站点。”
陆沉和林秋点了点头,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他们知道,司机就像一个无处不在的监视者,只要他们有任何“异常”举动,就会被修正记忆,甚至被惩罚。
公交再次启动,驶离了槐安路站。陆沉看着窗外的槐树慢慢消失在雾气里,心里暗暗记下了那些影子的样子——或许,解开江枫失踪之谜的关键,就在那些被回收的记忆里。
他攥紧了手里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迹似乎变得清晰了些。他仿佛能听到江枫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说:“陆沉,我在终点站等你,等你帮我找回失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