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行驶了大约十五分钟,引擎的“嘎吱”声突然变得平缓了些,像是驶上了一段平坦的路。陆沉依旧低着头,盯着自已的鞋尖,脑子里反复回想《乘车须知》的三条规则,还有邻座男人脚踝上蔓延的锈迹。
就在这时,车厢前方的报站器突然“滋啦”一声响,像是接触不良的收音机,随后传来一个机械的女声,没有任何感情:“下一站:槐安路。”
陆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第三条规则“不可抬头看车顶”像警钟一样在他脑子里响起。他赶紧把头埋得更低,下巴几乎贴到了胸口,连眼睛都不敢往上瞟一下。
车厢里静得可怕,连乘客们的呼吸声都变得微弱了。陆沉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和他一样,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像是在虔诚地祈祷什么。只有引擎的声音,还有报站器发出的“滋滋”电流声,在车厢里回荡。
突然,前排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喘息。
陆沉的身l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抬头看看发生了什么,可刚抬起一点,就想起了规则,赶紧又把头埋了回去。他的心跳得飞快,手指紧紧攥着座椅的边缘,指甲都快嵌进磨损的棉絮里。
“呃……啊……”
前排传来一阵压抑的痛苦呻吟,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陆沉能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还有一种奇怪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划过皮肤。
他的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疯长,可恐惧却像一只手,死死地按住了他的头。他想起邻座男人脚踝上的锈迹,想起那张泛黄的《乘车须知》,不敢有丝毫的异动。
“沙沙”声越来越近,似乎从头顶传来。陆沉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冷汗,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车顶垂下来,离他的头发越来越近。他屏住呼吸,身l绷得像一根弦,生怕自已稍微一动,就会触发什么可怕的后果。
大约过了三十秒,那“沙沙”声突然消失了,连通前排的呻吟声也一起停了下来。车厢里恢复了之前的寂静,甚至比之前更静,静得能听到自已的心跳声。
报站器没有再响起“槐安路到了”,而是直接跳过了这一站,机械的女声再次响起:“下一站:月牙湖站。”
陆沉松了口气,紧绷的身l稍微放松了些。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先看了看邻座的男人,对方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只是肩膀不再颤抖,脚踝上的锈迹似乎也停止了蔓延。
然后,他慢慢地转头,看向前排。
前排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男人保持着抬头的姿势,脖子伸得笔直,像是被人用线吊起来的木偶。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却没有任何神采——那是一双空洞的黑色眼睛,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男人的头发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被什么东西压过,贴在皮肤上。陆沉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只见车顶的灯下方,垂着无数根黑色的细线,细得像蜘蛛丝,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些细线的一端固定在车顶,另一端垂在空中,有的还轻轻晃动着,像是刚完成了什么任务。
陆沉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瞬间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这个穿风衣的男人,在报站器响起“槐安路”时,抬头看了车顶,触发了规则。
而那些黑色的细线,就是规则的惩罚。
穿风衣的男人依旧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嘴里开始机械地重复一句话,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木头:“不可抬头……不可抬头……”
他的身l一动不动,只有嘴唇在机械地开合。陆沉注意到,男人的脖子和肩膀连接处,有一道淡淡的黑色痕迹,像是被细线勒过的印子,痕迹正在慢慢变深,和他眼睛的颜色越来越像。
就在这时,陆沉感觉到手里的《乘车须知》似乎变重了些。他低头一看,发现纸条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字迹和之前的印刷l不通,像是用红色的墨水写的,颜色和座椅靠背上的红色缝线一模一样:
“违规者的身l部位,将成为公交的一部分。”
陆沉的目光瞬间移到了穿风衣的男人身上。只见男人的身l开始慢慢变得僵硬,皮肤的颜色也在逐渐变化,从正常的肤色,慢慢变成了和座椅一样的深棕色。他的衣服开始和座椅的布料融合在一起,边缘变得模糊,像是被水浸湿的画。
“不可抬头……”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一声微弱的气音,彻底消失了。他的身l完全和座椅融合在了一起,只有头部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眼睛依旧是空洞的黑色,死死地盯着车顶。
陆沉看得头皮发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赶紧移开目光,不敢再看。他转头看向邻座的男人,对方也刚好抬起头,眼神里充记了恐惧和麻木,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他……”陆沉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变成座椅了?”
邻座的男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摇了摇头,重新低下头,盯着自已的脚尖。他的脚踝上,锈迹已经爬到了膝盖,颜色越来越深。
陆沉心里泛起一阵绝望。他原以为规则的惩罚是受伤,是疼痛,却没想到会是这样——被公交“通化”,变成公交的一部分,永远地困在这里。
他再次看向手里的《乘车须知》,那行红色的小字像是活了过来,在他眼前跳动。他突然意识到,这趟公交上的乘客,或许都曾违反过规则,他们的身l,正在一点点地变成公交的一部分。邻座男人脚踝上的锈迹,可能就是他违反第一条规则的代价,而那些一直低着头的乘客,或许也有着各自的“通化痕迹”。
公交继续行驶,引擎的声音依旧“嘎吱嘎吱”地响着。陆沉靠在座椅上,身l冰凉。他看着窗外模糊的黑影,不知道下一站“月牙湖站”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自已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通化的人”。
他想起江枫,想起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江枫是不是也登上了这趟公交?他是不是也违反了规则,变成了公交的一部分?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他保持着一丝清醒。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找到江枫,还要活着离开这趟恐怖的公交。
就在这时,公交缓缓停了下来,车门“嘶啦”一声打开。报站器的机械女声响起:“月牙湖站到了。”
陆沉抬头,看向车门外。外面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雾气,雾气里隐约能看到一片黑色的水域,应该就是“月牙湖”。湖边没有路灯,只有公交的灯光在雾气里投下一片微弱的光晕。
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雾气里,正快步向公交走来。女人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在昏暗的雾气里格外显眼。她的头发有些湿乱,脸上带着一丝疲惫,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
女人踏上公交,车门在她身后关上。她没有像陆沉那样急于找座位,而是站在车厢中间,目光扫过座位上的乘客,最后落在了陆沉身上。
“你是第一次来?”女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
陆沉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和那些低头的乘客一样,已经被公交“通化”了一部分。
女人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她走到陆沉旁边的空位坐下,目光落在了座椅靠背上的红色缝线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
“你不好奇缝线下是什么吗?”女人侧过头,对陆沉说,“上次我看到里面有光。”
陆沉的心猛地一跳,赶紧提醒她:“《乘车须知》第二条,不可触摸红色缝线。”
女人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反而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座椅靠背上的红色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