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演赛当日的演武场比往日更热闹，外门弟子们穿着簇新的劲装，三三两两地聚在看台边，议论着即将上场的种子选手。凌辰混在人群里，青钢剑藏在宽大的袍袖中，眼神平静地扫过全场。
大执法长老说得没错，林岳和苏媚果然来了。两人并肩站在东看台的首位，林岳腰间悬着柄流光溢彩的长剑，正是苏媚寻来的上品法器
“寒月剑”。他偶尔侧头与苏媚交谈，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引来周围女弟子一阵低低的惊呼。
“快看，那不是林师兄吗？听说他已经是淬l境九层巅峰了！”
“苏师姐也来了，她的‘落英掌’据说能伤灵师境呢！”
“不知道这次预演赛，谁能入他们的眼。”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凌辰却将注意力放在了西看台。三长老端坐在那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目光时不时扫过演武场中央，带着审视的冷意。他身后站着两个面生的执法弟子，腰间令牌比寻常弟子的更亮
——
那是长老亲卫的标志。
“第一场，张猛对李青！”
裁判长老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凌辰的思绪。
演武场上，两个外门弟子已经站定。张猛身材魁梧，挥舞着柄沉重的铁锤；李青身形瘦小，手中双剑灵动。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十几个回合，最终李青凭借灵活的身法赢了半招。
凌辰看得微微点头。这李青的身法路数，竟与《随风步》有三分相似，只是不够凝练。他正想细看，忽然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已身上。
转头望去，苏媚正端着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像缠绕的藤蔓，带着隐秘的探究。凌辰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指尖在剑柄上轻轻一叩。
接下来的几场比试平平无奇，直到第七场，一个名叫赵雷的弟子引起了凌辰的注意。那弟子用的是柄阔背大刀，招式大开大合，每一刀都带着风雷之声，竟隐隐有土系灵力的沉凝感。
“这人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凌辰低声问旁边的外门弟子。
“你不知道？他是三长老新收的记名弟子，据说刚从外门提拔上来的。”
那弟子压低声音，“听说他的土系灵根纯度极高，是块好料子。”
凌辰心中一动。三长老突然提拔这么个弟子，恐怕不只是为了培养人才。他看着赵雷一刀将对手震飞，眉头微微蹙起
——
这刀法看似刚猛，实则暗藏后招，尤其是最后收刀时，手腕翻转的角度，与那日在院墙外听到的沙哑嗓音主人的身形隐隐相合。
“下一场，赵雷对王虎！”
随着裁判长老的声音，一个精瘦的汉子跳上擂台，正是那日被派去刺杀凌辰的王虎的堂兄。他握着柄短匕，眼神阴鸷地盯着赵雷，显然没把这个新面孔放在眼里。
赵雷咧嘴一笑，阔背刀在阳光下划出道弧线：“请指教。”
话音未落，他已欺身而上，刀风呼啸着劈向王虎面门。王虎矮身避开，短匕如毒蛇出洞，直刺赵雷下盘。两人一个刚猛一个阴狠，打得分外激烈。
就在王虎的短匕即将刺中赵雷膝盖时，赵雷突然变招，阔背刀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回撩，刀背重重磕在王虎手腕上。
“咔嚓”
一声脆响，伴随着王虎的惨叫，短匕脱手飞出。赵雷却没停手，刀柄顺势砸在王虎胸口，将他硬生生砸下擂台。
“赵雷胜！”
看台上爆发出一阵喝彩，三长老抚着胡须，脸上露出记意的笑容。赵雷对着西看台躬身行礼，眼神扫过人群时，与凌辰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那目光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只有淬了毒的阴冷，像藏在暗处的蛇。
凌辰心中了然。这赵雷，就是三长老准备的暗棋。
预演赛过半时，林小婉提着食盒挤到凌辰身边，额头沁着薄汗：“师兄，我给你带了些点心。”
食盒里是几样精致的糕点，还冒着热气。凌辰刚想接过，忽然注意到林小婉的袖口沾着点淡绿色的粉末
——
那是清心草的碎屑。
“你去过药圃？”
凌辰不动声色地问。
少女手忙脚乱地拂着袖口：“是……
是李伯让我给你送些新采的莲子，路过药圃时不小心蹭到的。”
凌辰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心中一沉。清心草性寒凉，与莲子根本不相冲，她没必要撒谎。
“这些糕点我收下了，你先回去吧。”
凌辰接过食盒，指尖不经意地触到她的手腕，“天热，别总往外跑。”
林小婉的手腕微微一颤，像受惊的小鹿：“那我先走了，师兄你……
你小心。”
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凌辰打开食盒，拿起块桂花糕。糕点的甜香中，竟混着一丝极淡的苦涩
——
那是蚀骨散遇热后特有的味道，被浓郁的桂花味盖得严严实实。
他将糕点放回食盒，眼神冷得像冰。蚀骨散无色无味，却唯独怕桂花的甜香中和，这手法倒是巧妙。
“最后一场，林岳对赵雷！”
裁判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演武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东看台，连三长老都坐直了身l。
林岳缓步走上擂台，寒月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赵雷握紧阔背刀，脸上露出兴奋的潮红：“请林师兄赐教！”
林岳微微颔首，甚至没拔出长剑：“你出手吧。”
这姿态傲慢得近乎轻蔑，赵雷却像是受了鼓舞，大喝一声挥刀砍去。刀风未至，地上的青石已被震得簌簌作响。
凌辰瞳孔微缩。这一刀比刚才对王虎时快了三成，刀身隐隐泛起土黄色灵光
——
赵雷竟在藏拙！
然而林岳只是侧身避开，指尖在刀背上轻轻一点。
“铛”
的一声脆响，赵雷只觉一股阴柔的灵力顺着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阔背刀险些脱手。他踉跄着后退三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岳。
“还要打吗？”
林岳淡淡开口。
赵雷脸色涨得通红，还想再上，却见三长老在看台上轻轻咳嗽了一声。他猛地清醒过来，抱拳道：“弟子技不如人，认输！”
全场寂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林岳这一指轻描淡写，却尽显强者风范，比赵雷的猛打猛冲更让人震撼。
林岳收势而立，目光忽然越过人群，落在凌辰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凌辰迎着他的目光，缓缓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青钢剑。
预演赛结束时，夕阳正将演武场染成金红色。凌辰跟着人流离开，走到拐角处时，忽然被两个执法弟子拦住。
“凌师兄，三长老有请。”
其中一个弟子面无表情地说，手按在腰间的长刀上。
凌辰看着他们腰间的亲卫令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啊，正好我也有事找他。”
他跟着两人穿过回廊，西晒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凌辰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与青钢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知道，该来的，终究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