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季廷深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他想去抢那个骨灰盒,想去触摸她最后留下的痕迹。
可他手不稳,竟失手将骨灰盒砸落一地。
带着两个孩子跟来的江晴,看着散落一地的骨灰,眼底深处划过一丝快意。
但她很快调整过来,试图上前安抚季廷深,声音温柔而悲伤:
“廷深,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以后,还有我和孩子们陪着你,我们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滚开!”
季廷深的情绪已经彻底失控,他顾不得一切,无意识地用力一推。
江晴毫无防备,被他推得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倒在地。
她的手肘磕在大理石地面上,瞬间传来一阵剧痛。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男人崩溃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瞬即逝的暗恨。
但很快,又被浓浓的委屈和泪水所取代。
季廷深没有看到她摔倒。
他跪倒在地,试图将那些四散的骨灰一点一点捡回来。
他的手指被木盒的碎片划破,鲜血和白色的粉末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枝枝枝枝”
“我不信,我不信”
他一遍遍地,用绝望的语调,呼唤着那个名字。
那个被他抛弃,被他伤害,如今只剩一抔骨灰的,他的妻子。
季廷深想把它们都捡回来,可它们却从指缝间不断漏下。
就在他情绪彻底崩溃的瞬间,他眼前一黑,身体重重地,向前倒了下去。
彻底失去了意识。
季廷深倒下的那一刻,整个灵堂彻底乱了。
宾客的惊呼声,江晴的哭喊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噪音。
救护车很快来了,还带了担架。
后援会会长冷眼看着他们抬走了季廷深,面无表情。
只是目光遥遥地看向远方,似乎透过重重建筑,看到了海的那边。
终于瞒过去了,谢枝,总算不负所托。
希望这一回,你是真的自由。
季念和季昔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的白色粉末,和被抬上担架的父亲。
两个小小的脑袋里,第一次产生了巨大的茫然和恐惧。
妈妈真的死了?
那个总是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们,却和他们长得那么像的女人,真的变成了一捧被爸爸亲手打碎的灰?
不,这一定是假的,是她又在耍什么花招,想博取爸爸的同情。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同样的倔强和不信。
他们甚至没有去看被送上救护车的父亲,而是转身,偷偷地跑出了灵堂。
他们要去妈妈的墓前,亲口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两个孩子凭着记忆里的地址,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然而,就在出租车行驶到城郊一个十字路口时,一辆失控的货车猛地从侧面撞了过来。
砰!
巨大的撞击力让出租车瞬间变形,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在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秒,季念和季昔仿佛回到了一个温暖而狭窄的空间里。
就好像很多年前,他们就是这样躺在母亲的子宫里。
那一次,母亲也是遭遇了意外。
可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死死地护住了他们。
但这一次没有了。
再也没有那温暖的怀抱,再也没有那奋不顾身的守护了。
妈妈真的走了。
在无尽的坠落和黑暗中,两个孩子终于流下了追悔莫及的眼泪。
医院。
季廷深刚从昏迷中醒来,还没来得及消化那场葬礼带来的巨大冲击,助理就面如死灰地冲了进来。
“季总不好了,小少爷和小小姐出车祸了!”
这句话,如又一个晴天霹雳,狠狠劈向了季廷深。
当即拔掉手上的管子,顾不得任何人的劝阻。
直到走到icu,当看到两个孩子浑身插满管子,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时。
这个一向冷硬自持的男人,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门外,失声痛哭。
和他多年前,看到谢枝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那天,一样无力。
这一刻,他才真正痛彻心扉地认识到——谢枝,真的离开他了。
她带着对他和这个世界所有的绝望,彻底地走了。
甚至连一丝报复的机会,都不再给他。
接下来,在孩子们抢救的日子里,季廷深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精气神。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谢枝过去跳舞的视频。
看着她在舞台上发光发亮,看着她对着镜头笑得骄傲而明媚。
他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他第一次,开始想要去调查,谢枝醒来后,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和人脉。
真相,像被剥开的洋葱,一层一层。辛辣刺眼,让他泪流满面。
他查到了女贞学院的监控,看到了妹妹苏萤是如何被一群男人围堵、羞辱。
最终绝望地从高楼一跃而下。
他查到了那场慈善晚宴后,谢枝是如何被绑架,双腿是如何被钢管一寸寸打断。
知道了医生那句再也无法跳舞的判决,对一个舞者来说是何等的残忍。
他还查到了,那通打给施暴者的电话。
虽然经过处理,但源头,直指江晴的助理!
所有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谢枝那天的直播控诉,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谎言。
是她被逼到了绝路上的、最后的求救!
而他,却亲手掐断了她的求救信号,将她推入了更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