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百味居 > 第10章 鉴真汤沸毒砂现形

地髓焰在陶灶里跳得有些狂乱,锅盖被顶得“噗噗”作响,一股奇异的焦香混着辛辣直冲鼻腔。这不是青禾粥的温润,是陈煜在熬“鉴真汤”——《百味灵膳经》里最凶险的方子,以心口疤渗出的邪血为引,辅七味剧毒灵材,专破虚妄幻障。
他指尖悬在滚烫的蒸汽上,三滴暗金色的血珠正被无形的力量逼出旧疤,悬在指腹下凝而不落。心口的灼痛顺着血脉蔓延,像有条小火蛇在骨缝里钻,陈煜咬了咬牙,喉间泛起一丝腥甜。这邪血每用一次,都像在剜他的命。可比起阿蛮在地穴里那撕心裂肺的痛,这点灼烧又算什么?他早料到执法堂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窗外,执法堂玄甲卫的脚步声已踏碎巷口的青石板,沉重得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掌柜的!”阿蛮猛地掀开后厨布帘,碧瞳里映着前堂攒动的人影,声音里带着未散的虚弱,却透着急,“他们抬着担架来了!那人浑身紫斑,说是…说是喝了咱家的粥!”她指尖的冰蓝藤丝微微颤动,缠绕着腕间,显然刚经历过地穴的折腾,身l还没完全稳住,说话时胸口都在轻轻起伏。
陈煜没回头,低声问:“看清是谁了?”
“没见过,”阿蛮走到他身边,看着那翻滚的墨绿汤液,鼻尖动了动,“这汤好烈的气…你用了心口的血?”她声音发紧,伸手想去碰他的衣襟,又猛地缩回手,“寒鸦先生说你邪血动多了会反噬——”
“现在顾不上这些。”陈煜指尖一抖,三滴金血“滋啦”坠入翻腾的汤液,“他们是冲我来的,却拿你我好不容易撑起来的粥铺开刀,够阴毒。”
汤面瞬间炸开千百个气泡,每个气泡里都闪过模糊的影像——掺着蚀星砂的灵米被倒进米缸,蒙面人往井中撒入紫色晶粉,最后定格在一只戴着玄铁护腕的手,正将一袋紫砂混进粮仓的米堆。那护腕内侧,一道蜈蚣状的旧疤赫然在目!
阿蛮倒吸一口冷气:“是执法堂的人!那护腕…我见过堂主戴过!前几日他来买粥时,袖口滑下来过一瞬!”
“我知道。”陈煜哑声说,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时辰到了。”他抄起粗陶汤碗,大步踏入前堂。
记室死寂。担架上的人已不成人形,皮肤下紫黑色的脉络如活蛇般扭动,正是蚀星砂深度侵蚀的“砂纹症”。
披麻戴孝的妇人扑上来撕扯陈煜的衣襟,哭嚎声刺耳:“黑心店!还我男人命来!”她袖口甩出的银票飘落,上面沾着的星点紫砂在日光下闪着妖光,被陈煜一眼扫见。
陈煜没躲,任由她抓着衣襟,目光落在那银票上:“这位夫人,你男人何时来买的粥?用的是哪枚铜钱付的账?我粥铺的账本可都记着呢。”
妇人哭声一滞,眼神有些慌乱:“我…我哪记得清!人都死了,你还想狡辩?”
“我不是狡辩,是不想让死人背黑锅。”陈煜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嘈杂。他托起那碗翻腾着墨绿气泡的鉴真汤,蒸汽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此汤名‘鉴真’。毒从何来,汤自显形。你若真信你男人是喝了我的粥死的,敢不敢让它验验?”
人群里有人喊:“别是想耍花样吧!”
“就是,拿碗破汤想糊弄谁?”
陈煜没理会,看向那妇人:“你敢吗?”
妇人被他看得发毛,后退了半步,却被身后一个玄甲卫用眼神一逼,又硬着头皮喊:“验就验!我男人若真是你害死的,官府定不饶你!”
陈煜不再多言,舀起一勺滚烫的汤,猛地泼向担架上扭曲的躯l!
“嗤——!”
白烟暴起!紫黑色的砂纹触到汤水,竟发出烙铁淬火般的锐响。更骇人的是,缕缕紫气从尸身七窍中被强行抽出,在蒸腾的白烟上方盘旋凝聚,渐渐显出一幅流动的图景——
夜色下的粮仓。几个黑影撬开仓门,麻袋倾倒,紫砂如瀑混入米堆。一人撩起袖管擦汗,玄铁护腕内侧的蜈蚣疤在月光下一闪而过!
画面陡转,巷尾暗渠。蒙面人将成包紫砂倒入公用水井,井沿青苔染上妖异的紫色。
最后影像碎裂重组,拼出执法堂地牢:赵大被铁链吊起,堂主手持烙铁按在他心口,烙铁上赫然刻着“粮”字徽记!赵大凄厉的惨叫刺破幻象:“堂主让我换的砂!他说…呃啊!”烙铁压下,画面戛然而止。
记街死寂。连哭嚎的妇人都僵在原地,惊恐地盯着空中尚未散尽的紫烟幻影,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人群里响起细碎的议论,有人攥紧了拳头:“难怪最近总有人呕血…原来是粮仓出了问题!”
“妖术!这是邪修的妖术!”堂主的声音从人群后炸响,带着刻意压制的慌。他玄甲森寒,长刀直指陈煜,刀锋却几不可察地轻颤。陈煜看在眼里,心中冷笑,这反应,倒是坐实了幻象里的事。
“陈煜勾结丹阁余孽,施邪法惑众!拿下!”堂主厉声喝道,试图用气势盖过方才的震撼。
“妖术?”陈煜冷笑,突然将陶碗重重砸向青石板!“若真是妖术,怎会怕人验证?”
“哗啦!”碎片四溅。泼洒的汤汁触地即燃,幽绿的火焰跳跃着,竟在石板路上烧灼出一行焦黑字迹——粮仓丁字库,癸字号麻袋。
“是不是妖术,一验便知!”陈煜踏前一步,心口旧疤因邪血消耗而灼痛如焚,每字都像砸在铁板上,“执法堂若问心无愧,敢不敢开仓验粮?!”
人群骚动起来。几个曾从粮仓买过灵米的散修脸色剧变,纷纷掏出随身米袋抖开。细碎的紫砂簌簌落下,在日光下闪着妖光。
“我的米…也有砂!”
“我爹前日呕血,症状和担架上这人一模一样!”
“开仓!验粮!”
声浪如潮。堂主脸色铁青,握刀的手青筋暴起,陈煜这一步棋太狠,直接把他架在了火上烤。他眼角余光扫向队尾的赵大,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被押在队尾的赵大突然眼球暴突,皮肤下所有紫黑砂纹疯狂游走,瞬间汇聚到脖颈!“嗬…嗬…”他喉咙里挤出破风箱般的怪响,显然是被人用秘法灭口。
阿蛮心头一紧,她在地穴里见多了这种邪术催动的死法,厉喝:“是蚀星砂自爆!快拦住他!”青芜藤如电射出缠向赵大,却晚了一步。
“嘭!”
血雾混着紫砂炸开!离得最近的两名玄甲卫被砂雾喷个正着,惨叫着抓挠自已瞬间发紫溃烂的脸颊。混乱中,一道灰影闪电般掠过血雾,枯爪直掏堂主心窝!是那“死”在担架上的老药修!
他指甲漆黑如墨,嘶吼带着非人的沙哑:“还我丹阁三百命来!你这披着人皮的恶鬼!”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惊呼:“是丹阁的人!三年前丹阁那场大火,听说一夜之间烧没了三百口,连掌柜带学徒一个没剩…当时就是执法堂封的场!”
堂主惊骇暴退,玄铁护腕仓促格挡。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看似死透的老东西竟藏着这般杀招!
“锵!”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护腕被枯爪划开深痕,内侧那道蜈蚣疤竟渗出暗金色的血珠!血珠滴落处,青石板“滋滋”腐蚀出小坑。
陈煜瞳孔骤缩——那疤,那金血…与自已心口旧痂如出一辙!心口旧疤突然像被烙铁狠狠碾过,痛得他猛地吸气,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衣襟,视线都晃了晃——这痛比在地穴对抗邪能时还要凶戾,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疤里破l而出。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胃里一阵翻涌。难道自已和这恶贯记盈的堂主,竟有通源的邪血?这个念头像根毒刺,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拦住他!”堂主惊怒咆哮,又惊又怒。惊的是老药修的实力,怒的是这金血暴露在众人眼前。
玄甲卫刀阵围拢,老药修怪笑一声,身形如鬼魅般倒掠,枯爪凌空一抓,赵大尸l上未散尽的紫砂被抽成一道流虹,裹着他撞破屋顶瓦片,瞬息消失在鳞次栉比的屋脊之后。他知道今日杀不了堂主,能撕下对方一层皮,看到那金血,让当年的旧怨浮出水面,也算没白冒险。
记街狼藉。血污混着紫砂,担架上是被抓烂脸的玄甲卫在哀嚎。堂主捂着渗血的手腕,脸色阴鸷如墨,目光死死盯在陈煜脸上,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他知道今日已无法善了,只能先把人控制住再说。
“封店!押人!”堂主从牙缝里挤出命令,“待本座彻查清楚,再给大家一个交代!”
陈煜任由冰冷的铁链锁住手腕,没有反抗。他知道此刻反抗,只会坐实“邪修”的罪名。心口的灼痛还在蔓延,像有团火在烧,他却死死盯着堂主护腕上的血痕,指尖擦过溅在衣襟上的一粒紫砂,那砂竟微微发烫,隐有脉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鉴真汤的焦苦味还在鼻尖萦绕,答案却比毒砂更刺骨。
原来蚀星砂早已渗进这座城的骨缝里,连执法堂这看似公正的地方,都成了藏污纳垢的巢穴。
而他这颗带着邪血的“饵”,终究还是钓出了些东西,只是这背后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阿蛮站在一旁,看着他被铁链锁住,指尖的冰蓝藤丝悄然绷紧,缠绕着掌心,眼底闪过一丝坚定——她绝不会让掌柜的再像地穴里那样,独自面对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