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驾浩浩荡荡地驶入京城时,秋日的天空高远而湛蓝。
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朱红的宫墙连绵不绝,独属于皇权中心的威严肃穆之气,扑面而来。
百官跪迎,山呼万岁。
康熙一身龙袍,神色恢复了君王的威仪,目光扫过跪伏于地的群臣,沉稳而内敛。
承祜被内侍抱下马车,小小的身子穿着一身杏黄色的吉服,滚着金边,腰间系着个小巧的荷包——是哪位宫女姐姐赶制的,他已经记不清了。
行营的风沙并未让他显得狼狈,反而像是给一块上好的暖玉蒙上了一层薄纱,略带风尘的脸庞上,那双眼睛愈发显得亮如晨星,纯稚中透着一丝洞悉世事的通透,轻易便能勾起人心中最柔软的怜爱。
穿过重重宫门,直抵慈宁宫。
远远地,便能看见那位身着绛紫色宫装,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气度雍容华贵的老人,正由皇后赫舍里氏与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搀扶着,站在殿前翘首以盼。
正是太皇太后。
“孙儿玄烨,恭请皇祖母、皇额娘圣安!”康熙快步上前,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大礼。
“臣妾恭迎皇上回宫!”皇后率后宫嫔妃亦随之行礼。
阖宫上下,气氛庄重而喜庆。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被一声充满了委屈与孺慕之情的呼喊彻底打破。
“乌库玛嬤——!”
这一声,用的是最地道的蒙语,又软又糯,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像一把小钩子,瞬间勾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刚刚还安静站立的太子殿下,像是离巢归来的小乳燕,挣脱了内侍的手,迈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朝着太皇太后直冲而去。
康熙眉心一跳,下意识想拦,可当着皇祖母的面,他伸出的手最终只能尴尬地停在半空。
承祜精准地扑进了孝庄的怀里,小脑袋深深地埋进那熟悉的、带着淡淡檀香与药草气息的怀抱,小小的肩膀开始一抽一抽的,起初是无声的啜泣,渐渐地,压抑的哭声便漏了出来。
“呜乌库玛嬤”
太皇太后的心一下子就化了,御驾离宫这阵子,她最惦记的就是这个重孙子,“哎哟,我的乖宝,这是怎么了?”
太皇太后搂紧了承祜,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里满是心疼,“是不是路上累着了?还是想乌库玛嬤了?”
康熙:“”
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皇后赫舍里氏也急了,连忙蹲下身,柔声问道:“祜儿,怎么哭了?快告诉额娘,谁欺负你了?”
这一问,仿佛打开了闸门。
承祜猛地抬起头,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此刻挂满了晶莹的泪珠,一双大眼睛被泪水洗得又黑又亮,红通通的鼻头一吸一吸,看得人心都碎了。
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带着哭腔,直直地指向了全场最尊贵、也是唯一不敢置信的人——大清皇帝,爱新觉罗·玄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