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就看到了我们这桌的摄像头。
他径直走过来，目光在我和婆婆之间游移。
最后，他看着镜头里开了十级美颜的婆婆，试探着开口：“雪姐？”
婆婆激动地站了起来，声音都在颤抖：“安然，是我！”
安然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即使隔着美颜，一个人的身形和仪态是藏不住的。
他大概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他坐了下来，眼神躲闪，完全没有了直播里的热情。
“雪姐你真人，比视频里看起来成熟一点。”他干巴巴地说。
婆婆的笑容凝固了。
我适时地开口，打破尴尬：“安然，别光坐着啊，你和雪姐聊聊天啊。全国观众都看着呢。”
安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充满着探究和警惕。
他显然也想起来了，昨天那些爆料，似乎都指向了眼前这个“儿媳妇”。
但他现在顾不上我。
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酷刑。
他敷衍地和婆婆聊着天，三句话不离钱。
“雪姐，你真是太有实力了。”
“雪姐，我最近想成立一个工作室，您有兴趣投资吗？”
“雪姐，我们以后要是合作，肯定能赚大钱。”
婆婆那颗被爱情冲昏的头脑，终于冷却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满眼只有钱的男人，和他手机里那个对自己温柔体贴的“灵魂伴侣”，完全对不上号。
她的眼神，从痴迷，变成了失望。
失望，又变成了茫然。
就在这时。
咖啡馆的门，被一群人粗暴地推开了。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大汉。
“哪位是张琴啊？”光头大汉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咖啡馆。
婆婆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光头大汉的目光，锁定了她。
“欠我们的钱，今天该还了吧？”
他们是我叫来的。
我算准了时间，算准了地点。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
【我靠！什么情况？催收上门了？】
【富婆人设崩塌现场？这也太刺激了吧！】
【不是吧，刷礼物的钱都是借的？】
安然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婆婆，又看了看那群凶神恶煞的催收。
“你你的钱是借的？”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婆婆的脸，血色尽失，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光头大汉将一沓厚厚的借贷合同摔在桌上。
“张琴，身份证号xxxxxxxx，在本公司及关联公司，共计借款三百七十万，连本带利，四百一十五万，今天必须还清！”
“你们用来抵押的那套房子，我们也查过了，还有一百多万的银行贷款没还清，根本不值这个价！”
“诈骗！你这是诈骗！”
安然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婆婆，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鄙夷。
“老骗子！你骗我！”
他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傻瓜。
他以为钓到了一条大鱼，结果是个背着巨额债务的诈骗犯！
婆婆被他那句“老骗子”刺得浑身一颤，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看着安然，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而我，在这场大戏最精彩的时候，站了起来。
我走到婆婆身边，拿过她正在直播的手机。
镜头正对着她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我轻轻地，用手指在屏幕上一划。
关闭了所有的美颜，滤镜，和瘦脸特效。
一张属于六十岁老人的，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苍老而绝望的脸，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数百万网友的面前。
直播间，静默了一秒。
然后，是铺天盖地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