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辰在充满灰尘的房子里枯坐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傍晚,门铃声突兀地响起。
他像一具被操控的木偶,缓缓起身,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楼下的包租婆。
那个告诉他我和弟弟死讯的,满脸皱纹的老太太。
此刻,她看着季辰,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怜悯,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季先生。”
她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季辰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包租婆没有等他回应,径直将一个半旧的纸箱塞进他怀里。
“这是小晚的东西。”
季辰低下头,看着怀里的纸箱,上面积了薄薄一层灰。
“她走之前,把这个箱子寄存在我这里。她说,如果她三个月没回来,就让我把这个箱子处理掉。”
“我想,她大概是想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吧。”
包租婆叹了口气,眼神飘向远方。
“可惜,她没能走成。”
季辰抱着箱子,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本来应该把它扔了的。”
包租婆的目光重新落回季辰脸上,变得锐利起来。
“但我前天看到你,我改变主意了。”
“季先生,你知道吗?我儿子是当年出警的消防员之一。他回来跟我说,他们找到小晚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被烧得不成样子了,可她怀里还死死护着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就是季瑶的女儿,季念安。”
季辰的身体猛地一震。
“我儿子还说,小晚在被抬出来,断气前的最后一刻,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他们听不清,只隐约听到两个字。”
包-租婆盯着季辰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快跑。”
她不是在对任何人说。
她是在对自己说。
她早就察觉到了危险,她想带着弟弟逃离这个地狱。
季辰的心像是被一只巨手撕裂,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些东西,现在物归原主了。”
包租婆指了指那个纸箱。
“小晚是个好姑娘,她不该是这个结局。”
“她唯一做错的,就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说完,包-租婆转身就走,不再看他一眼。
季辰抱着那个沉甸甸的纸箱,像是抱着我滚烫的骨灰。
他缓缓走回屋里,将箱子放在茶几上,颤抖着手打开了它。
里面没有别的,只有一沓厚厚的日记本。
和一个小小的录音笔。
季辰打开了第一本-日记。
字迹娟秀,是我写的。
日期,是五年前,我们刚订婚的时候。
【x年x月x日,晴。】
【今天和季辰订婚了。他看起来不太高兴,但我知道,他只是不善于表达。没关系,以后我会用我全部的爱,去温暖他。苏念的手术费,终于有希望了。】
季辰的手指抚过那行字,仿佛能感受到我当时满心的欢喜和憧憬。
他翻开下一页。
【x年x月x日,阴。】
【季瑶今天回国了。季辰去机场接她,一整天都没回我消息。晚上我给他打电话,他说他在忙。可我分明听到了季瑶在旁边笑。心里有点堵,但我要懂事,不能给他添麻烦。】
再往后翻。
日记里的喜悦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自我安慰和小心翼翼。
【季辰又发脾气了,因为我问他为什么把给苏念准备的手术费挪去给季瑶买车。他说我小家子气,说他妹妹受了委屈,买辆车哄哄怎么了。是我不对,我不该问的。】
【今天是我生日,我等了他一夜。他没回来。第二天,我在季瑶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他为她庆生的照片。原来,他记得她的生日,却忘了我的。】
【我好像有点撑不住了。】
季辰一页一页地翻着,每一页,都像是一把刀,凌迟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