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平兴冲冲的带着陈河到了国营饭店。
这次的他明显比上次老练,懦弱不知所措的表情一扫耳光,朝着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大手一挥,就点了一桌子的菜。
黄豆炖猪蹄,酸菜五花肉炖粉条,白菜酿肉,疙瘩丝炒肉,麻辣豆腐,主食大米饭。
“就咱们两个人,点这么多菜有点浪费吧?”陈河有些被惊住了,国营饭店的菜量特别大,光是酸菜五花肉炖粉条就是满满一大锅,四五个人吃都能管饱。
“借你的光赚钱了,我肯定要好好请你吃一顿,点这些我还嫌少呢,不浪费,快吃吧。”李正平递给陈河筷子,又把那一道黄豆炖猪蹄推到他的面前道,“这道菜是他们店的特色,猪蹄炖的软烂入味,脑力劳动需要高营养,我瞧着你脸色发白,赶紧多吃,补一补。”
李正平现在兜子里有票子,说话也有底气,不像陈河昨天见到他的那个样子,仿佛又回到了七八年前,他意气风发的那个时候。
吃着饭,李正平要了杯白酒,喝到脸颊微红,他开始对着陈河吐露心扉,把这些年经历的苦与泪都说了出来,说到痛心之处,满脸老泪纵横。
李正平从富家公子哥,体面风光的高中老师,再到如今连棉鞋都快要露脚趾的贫民,在外人看来,都不由得暗爽。
高高在上的神跌落神坛,被踩在淤泥里,身为本就在淤泥里的人,谁不道一句你也有今天,真是畅快!
陈河的家境虽然没有李正平家里那么阔绰,但是想当年也是甩掉了一大批人。
他姥爷是干部,就因为遭受连累,临死前还被扣上帽子去游街了,也正因为有这个污点,他家这些年在城里始终处于刀尖边上,甚至遭人唾弃。
后来因为他父亲的几句言论,被人抓住把柄,把几十年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翻出来,最后给定了罪。
甚至77年全国恢复高考,陈河都无法报名参加。
现在被洗清了,可一家子都成了贫农,再也回不去当年了。
酒足饭饱,这一顿饭直接花了李正平十几块,是他在小学教书一个月的工资。
俩人从国营饭店出来,李正平忽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赶紧拉住了陈河,神色涌起几分担忧,“这顿饭吃的,差点把重要的事情忘了!”
“以后研究院还有外包的翻译工作你干不干!”
“干!”陈河说道。
“李普说以后他从研究院给你揽活,把需要翻译的资料邮寄到你们村大队,你翻译好之后在邮寄给他,他负责拿到研究院审核,审核成功之后就给你寄钱。”
说着,李正平脸上的担忧之色更重了几分,“你的稿子得到了研究院的极度认可,李普这边却要绕过研究院和你单线合作,这里面他怕是要搞什么猫腻。”
陈河听了,一脸不在乎的摇摇头,“这根本不算事儿,我既然想通过李普去和研究院达成合作,就早想到了这一点,李普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单独和研究院合作的,想要长久稳定的合作,就必须要让李普吃到油水,不然以后他肯定坏事!”
闻言,李正平满脸震惊。
他没想到,陈河竟然把这件事想的这么透彻。
他又重新审视了一下陈河,这小子在农村这些年进步很大啊。
大到自己一只手都掌握不住!
和李正平在县小学门口分手,陈河回到招待所,简单洗漱一下,把自己收拾体面,然后带上钱,拿着个大布袋子出了门。
他这一趟到县里就是来挣钱的,现在钱已经到手,他归心似箭。
但是在回去之前,他要来次大采购。
他揣着钱,走在街上,心里泛起了难。
这个年头,有钱照样买不到东西,买粮要粮票,买肉要肉票,就连裁剪一身衣服都需要布票才行。
可这些东西都是有定量的,农村现在连饭都吃不饱,就算手里有些票子都拿出去换粮食了。
有换就有卖的。
陈河寻摸到了一条背旮旯儿的小巷,找到了一个叫李四的人,他是套弄这些票子的贩子。
李四个子不高,为人很鬼道,别人能弄到的票子他有,别人弄不到的票子他还有,就是下手黑,价格高的离谱。
生活用品票6毛。
布票一块二。
肉票一块六。
副食票两块。
陈河光从李四手里买这些票就花了20块。
把这些宝贝票子塞到口袋里,陈河直奔了离招待所较近的那家供销社。
晌午刚过,供销社人不是很多,只有几名妇女提着菜篮子在满是时兴布料的柜台前挑挑拣拣。
“这块颜色太艳了,我穿不来。”
“那这块呢,料子厚实,还显白。”
“这块布倒是不错,就是颜色有点老气,给你老婆婆做件上衣还勉强凑合。”
“好不容易弄到了布票,我才舍不得给那个老太婆添置衣服,就这件嫣色的吧,开春做一件立领的外套,穿上得老打人了。”
几名妇女显然是认识,边帮着挑选布料,边凑在一块扯家里的那些闲磕。
年轻的女售货员在一旁听的直打瞌睡。
此时,陈河走了进去。
他四下打量着柜台上摆着的物品,心想着该买些什么东西回去给媳妇儿和闺女。,却没想到,几道炽热的目光老早就在他身上扫射半天了。
几名妇女多说四十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猛然见到陈河这样一个年轻俊俏的青年,不免心里微微颤动。
倒也不是什么坏心思。
俊男美女谁都愿意多看几眼的。
“长的有点像电影明星,就是演南海风云的那个!”
“国强!”
“大高个,老帅了。”
“你别说,真有点像,不过这小伙儿更白,更俊,文绉绉的。”
“你喜欢?”
“瞎说,我才没有。”
“没有你脸红什么,小心我告诉你家老王,说你相中了一个年轻小伙,忙不迭要给人家当二奶呢!”
“我看是你相中了,不好意思说,才拿着我打秋风呢吧?”
几个妇女小声的蛐蛐着,光看着陈河的模样,小脸就已经通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