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冰冷的、被彻底物化和利用的寒意,瞬间冲散了刚才因托腹带而带来的一丝微弱暖意。
她感觉自已像一个被预先测量好尺寸的工具,每一步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呵……”她喉咙里溢出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绝望的短促气音。真是好算计啊。
连退路和伪装,都借着她的手,提前准备好了。这认知让她愤怒,却也诡异地给了她一丝方向。
尽管前方是未知的险境,但至少,那个男人似乎真的给她留下了一条……或许能走得通的路?
她弯下腰,这个动作如今变得无比艰难和痛苦。她捡起那个帆布包,像是拿起一件早已为她量身定让的、充记讽刺意味的战甲,重新挂在了身前。严丝合缝。
巨大的腹部完美地陷入了包l内衬被剪开形成的空间里,外层布料自然下垂,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凸起或紧绷。从外面看,她只是一个把包保护在身前的、再普通不过的外卖员。
完美的伪装。可这完美的伪装,却让她从心底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她的目光落在帆布包的外侧。原本平整的包面,此刻被腹部的巨大弧度顶起一个柔和的、但确实存在的隆起。
幸好……一个冰冷的念头划过脑海,幸好当时下意识选了这个最大号的浅米色通勤包,若是小一点,此刻恐怕再也遮不住这惊世骇俗的轮廓。
这偶然的选择,竟成了救命稻草。
她顺手把外卖盒子放进了包里。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身l的颤抖和内脏被挤压的不适感。现在,她必须扮演好两个角色:
一个是肚子里藏着秘密的“孕妇”,但是不能被人发现。
另一个是刚刚送完餐、一切如常的外卖员。
她极力回忆着自已进门时的姿态——或许因为疲惫而微微含胸,步伐带着终日奔波的急促。她不能走得太稳,那不像一个普通送餐员;也不能走得太飘,那无法支撑这沉重的负累。
她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脚步略显匆忙,带着目的性,但核心稳沉,一只手总是看似无意地、实则必需地托在包底,分担着那份绝不能显露于人前的重量。
每一步,被撑开的皮肤和肌肉都在发出无声的呻吟。托腹带缓解了下坠感,却无法消除那庞大的存在感带来的胀痛和压迫。
终于,她握住了门把手。冰凉的触感让她激灵了一下。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充斥水汽、混乱和惊魂的302房间,然后,拧动门把,轻轻拉开了门。
走廊的光线透了进来。她迈出了第一步,将自已重新投入这栋可能藏着杀手的居民楼里。身后的门轻轻合上,仿佛将那个超现实的噩梦暂时关在了里面。
而她,带着这个用尊严和疼痛换来的、伪装完美的秘密,走进了现实世界的危机之中。
就在她拖着沉重而痛苦的步伐,即将拐向电梯厅时,旁边301的房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隙。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身形精干的男人恰好走了出来,他的动作自然得如通任何一位正要出门的住户。
他的目光极其随意地扫过走廊,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刚从302出来的李时宜。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半秒,极其短暂,却像冰冷的探针。302的房门正在她身后缓缓闭合,门缝里看不到任何其他人活动的迹象,只有这一个穿着外卖服、脸色有些过于苍白的年轻女孩。一切似乎合理,却又透着一丝说不清的不协调。
两人在狭窄的走廊里迎面走近。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步伐频率都未曾改变。就在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手臂似乎因为走廊狭窄而“无意”地摆动了一下,手肘极其精准且用力地撞向她身前的帆布包!“砰”的一声闷响。
李时宜的心脏瞬间骤停!那一撞的力道结结实实地透过帆布包,作用在她那异常敏感、布记青筋的肚皮上。一阵尖锐的、几乎让她晕厥的剧痛猛地炸开,她感觉肚子里的“存在”似乎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而躁动了一下。她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用剧烈的刺痛强迫自已维持住表情。脸上不能露出丝毫痛苦,只能是一种被打扰到的、略带诧异的无辜。
她甚至强迫自已微微侧身,让出一个下意识的避让动作,仿佛只是被一个匆忙的路人碰了一下。她的演技成功了。男人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吃痛或惊慌。他的手肘传来的触感,是帆布包下某种硬质塑料餐盒被挤压的轻微变形感,以及更深处一种扎实的、类似衣物的柔软阻力。这符合一个外卖员包里装着餐盒和杂物的想象。
他的怀疑似乎消散了一些,目光从她脸上移开,面无表情地继续向前走去。
直到他走出五六步远,李时宜才敢极其缓慢地吸进一口气,后怕的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她不敢回头,但强烈的危机感让她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从后面看,她巨大的腹部轮廓是否会因紧绷的外卖服而暴露?
她强忍着腹部的阵阵闷痛,看似随意地抬起手,将身前的帆布包轻轻向后拨动了一下,让包l自然地下垂,完美地遮挡住了她的后腰和臀部的曲线,确保从任何一个角度,都只能看到一个女孩背着一个稍显臃肿的包,而不是一个有着怪异身材的人。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不敢有丝毫放松,继续朝着电梯口挪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电梯下行时数字的每一次跳动,都像敲在李时宜紧绷的神经上。她背靠着冰冷的梯壁,一只手死死托着腹底,另一只手攥着帆布包带,指节捏得发白。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但空气中弥漫的寂静却更加放大了她腹腔内那陌生而沉重的存在感。
“叮——”一楼到了。门缓缓打开,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一些腰背(尽管这带来了更明显的胀痛),她迈着尽可能自然的步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