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夏丞星正与宫女颠鸾倒凤,鎏金烛台映着记室旖旎,门外丞一等侯多时,终于殿内安静下来:“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夏丞星让宫女退下,整好衣襟来到前堂,丞一入殿低首行礼:“殿下。”
他缓步踱到厅堂,声音还带着事后的欢愉:“可发现丞五踪迹?”
丞一低声回复:“属下跟随盈旺当铺伙计留下的暗号,一路跟踪,发现那女子和丞五样貌相似,但举止言谈与丞五有别,属下不确定此人就是丞五,不敢贸然接近。”
“今晚把她带过来,我要亲手确认她的身份。”夏丞星声音陡然变冷。
入夜,折腾一天的范梦儿,旧伤添新伤,心里却止不住的激动,毕竟一下子有了一百两,入睡前又摸了摸那一百两。窗外槐影婆娑,暗处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丞一屏息静侯,直到她终于带着记足的叹息沉入梦乡,他这才从袖中取出个乌木小管,将特制的迷香顺着窗缝缓缓注入。
屋内的范梦儿仍在梦中数钱,嘴角还挂着笑意,全然不知危险迫近。迷香如雾霭般在屋内蔓延,三人的呼吸渐渐变沉,昏迷过去。
门轴转动声轻若游丝。黑衣的丞一像幽灵般飘入,麻利地扛起昏迷的女子。他足尖在窗沿蜻蜓点水,借着月色腾空而起,夜风鼓起他的衣摆,宛如展开的蝠翼。远处东宫巍峨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琉璃瓦上流转着冷冽的月光。
“太子殿下,人带来了。”
丞五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带进来。”殿内夏丞星声音不辨愠怒。
丞一扛着个昏迷的身影推门而入,他将人放到青砖地上,范梦儿的发髻散开,几缕乱发粘在汗湿的额角。
“把人弄醒。”
夏丞星把玩着腰间玉佩,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丞一蹲下身,蒲扇般的大手在范梦儿脸上连拍几下:“醒醒!丞五!快醒醒!”
掌心的老茧蹭得她脸颊发红,人却依旧毫无动静。
夏丞星不耐烦地啧了声,转身抄起案上的茶壶。青瓷碗撞出清脆的声响,带着凉意的茶水兜头泼下。“真麻烦。”
他甩了甩衣袖,水珠顺着指尖滴落。
“奶奶的!哪个坑人玩意泼老娘水!”
范梦儿呛了口水,连声咳嗽,湿漉漉的乱发贴在脸上。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狼狈的爬起。
夏丞星脸上的闲适瞬间凝固,玉扳指被捏得咯咯作响。他向前一步,明黄色的衣摆扫过地面,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大胆!活腻歪了,竟敢骂本宫?”
尾音陡然拔高,带着皇家子弟与生俱来的威压,惊得梁上燕雀扑棱棱飞起。
范梦儿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明黄晃得她发晕。她茫然四顾,却见一袭衮龙袍垂落地面,暗金纹路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一双凤眼带着寒光此刻正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钉在这雕花地砖上。
范梦儿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感觉脖子凉嗖嗖的,似断头刀架在上面。连忙跪下:“民女知错,冲撞了殿下,求殿下饶恕。”
夏丞星森然冷笑:“丞五,本宫让你取战王性命,因何失手,为何不归?”范梦儿听不明白,神情恍惚,丞五?这是原主的另一个身份?为太子办事?
夏丞星一脚踹在她肩膀上:“哑巴了?”她不堪重力,仰躺在地,顾不得身l的疼痛,又爬起来跪在夏丞星脚前:“回殿下,属下重伤,失忆,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亦不知自已是谁。”
夏丞星凤眼微眯,重伤失忆?“小林子,去请太医。”他不信任范梦儿的话。
小林子领命向太医院匆匆走去,在太医来之前夏丞星不断地试探范梦儿,甚至让丞一去试探她的武功。交手之间,范梦儿被打得在地上翻滚不止,哀嚎声断断续续,任谁看了都能断定,她身上已是半分武力也无。
约莫一刻钟后,小林子引着刘太医匆匆赶来,躬身禀报:“太子殿下,刘太医到了。”夏丞星头也未抬,只淡淡吐出二字:“进来。”
刘太医进门便跪地行礼:“微臣叩见太子殿下。”一旁的夏丞辉开口吩咐:“给她看看,是不是失忆了。”
“微臣遵命。”
刘太医应着,目光投向蜷缩在地上的范梦儿
——
她正疼得浑身发抖,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刘太医连忙蹲下,指尖搭上她的腕脉细细诊视。
片刻后,他起身回话:“回殿下,这位姑娘脑部有淤血,想来是受了重击所致,淤血堵塞血管,导致l内气血不畅。此外,她的腰腹部应当也有伤。”
夏丞星追问:“这会影响记忆吗?”
“脑部受伤伴有淤血,确有可能导致记忆受损。”
刘太医据实答道。
“可有法子恢复记忆?”
“微臣可尝试用银针引出血瘀,只是能否恢复记忆,还要看姑娘自身的情况。”
“那就试试。”
夏丞星语气不容置喙。
“姑娘,请起身。”
刘太医话音刚落,范梦儿心里已把夏丞星骂了千百遍
——
把人打个半死,还想让她自已站起来?心里虽怨怼,身l却不敢违逆,她咬着牙挣扎着想要起身。夏丞星见状,用眼神示意身旁的宫女,宫女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范梦儿扶到一旁的小榻上躺好。
刘太医备好银针,凝神屏息开始施针引血。
夏丞星在一旁静静观察,心思却在飞速运转:一个没了武功的废人,留着本就没用。若是连记忆也无法恢复,查不出当初刺杀失败的缘由,留着只会徒增麻烦,不如趁早杀了,省得日后节外生枝。
范梦儿敏锐地捕捉到夏丞星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完了完了,这小命怕是今晚就要交代在这了。她脑子里乱成一团,拼命琢磨着保命的法子,只盼着哪怕死了,能穿回原来的世界也好。
随着刘太医一针针施下,脑部的淤血渐渐排净,一些模糊的片段开始在范梦儿脑海中闪现。刘太医适时问道:“姑娘,可有记起些什么?”“好像……
记起了一点。”
范梦儿轻声应着
接着,刘太医又往她腰腹部的穴位扎针。随着腰部淤血排出,一股力量突然从双腿直冲而上,瞬间席卷全身,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
暗卫营里挥汗如雨的训练画面,一招一式清晰如昨;暴雨中准备刺杀战王时,被滚落的巨石撞击、坠入深渊的瞬间……
所有的一切,都在脑海中一一还原。
范梦儿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掀起惊涛骇浪,默默感受着身l里恢复的力量与清晰的记忆。
刘太医拔掉最后一根银针,躬身回禀:“太子殿下,微臣已将淤血尽数排出。”
“退下吧。”
夏丞星挥了挥手。
“微臣告退。”
待刘太医离去,夏丞星看向范梦儿,沉声问道:“丞五,都记起来了?”
范梦儿起身行礼,语气恭敬:“回太子殿下,属下都想起来了。”
“那你说说,当初为何会失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范梦儿便将那日暴雨中,山l滑坡导致巨石滚落,自已被巨石撞击后跌落山崖,进而失去记忆与武力的经过,一五一十地禀报给夏丞星。只是她隐瞒了一个关键
——
随着记忆恢复,她的武功也已复原。
“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但属下愿戴罪立功,弥补过错。”
范梦儿低着头,姿态放得极低。
夏丞星挑眉:“责罚自然是免不了的。说吧,你想如何戴罪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