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临渊说到做到。
翌日清晨，苏小叽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软垫上拎起，带到了清静峰后山一处灵气尤为充裕的僻静石台上。
“盘踞，凝神，感气。”墨临言简意赅地吐出六个字，便在一旁闭目打坐，不再多言，只留下一个冰冷的侧影。
苏小叽深吸一口气（用她的鸡喙），学着墨临渊的样子，努力蜷缩起身体（虽然鸡的盘踞和人打坐相差甚远），闭上眼睛，试图放空思绪，去感受那所谓的“天地灵气”。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
日头从东边爬到了头顶。
苏小叽只觉得腿麻（如果鸡腿也会麻的话），脖子酸，脑子空空如也。什么感气？除了空气就是空气！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修仙是不是墨临渊为了折磨她而编出来的谎话！
就在她快要放弃，眼皮开始打架的时候，墨临渊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心猿意马，如何感气？凝神！”
苏小叽一个激灵，赶紧重新挺直（鸡的）腰板。
下午，墨临渊开始传授一段极其拗口、发音古怪的基础引气口诀。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需要精准的吐纳配合。
这对一只鸡来说，简直是地狱难度。她的鸡喙构造发人声本就困难，那些古怪的音节更是让她舌头打结。咕咕声、咯咯声、甚至类似打嗝的声音层出不穷，就是发不出一个正确的音。
墨临渊的眉头越皱越紧。
终于，在她第N次将“引气归墟”念成“咕气咕咕”之后，墨临渊拂尘一甩，一道细微的灵力精准地打入她的喉咙。
“念。”
苏小叽只觉得喉咙一凉，再张口时，竟然勉强发出了一个相对清晰的音节！虽然依旧古怪，但至少接近了！
她大喜过望，连忙趁热打铁。
然而，这丝灵力似乎极其消耗心神。每念完一小段口诀，她就觉得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头晕眼花，浑身乏力，仿佛身体被掏空，连羽毛都失去了光泽。
修炼，远比她想象的要难上千百倍。不仅仅是身体的不适应，更有一种精神上的极度疲惫。那些口诀每一个字都似乎重若千钧，压得她喘不过气。
日复一日。
每天都是无穷无尽的感气、念口诀、被纠正、再感气……周而复始。进步微乎其微，她唯一清晰感受到的，就是自己像一块被反复拧干的海绵，精力被彻底榨干。每次修炼结束，她都像一摊真正的鸡泥，瘫在垫子上动弹不得，连啄食灵谷的力气都没有。
墨临渊对此视若无睹，只是每日准时将她拎到石台，如同最严苛的教官。
这天，又是一场耗尽心神的修炼之后。苏小叽瘫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才勉强恢复了一点力气。她感到口干舌燥，水碗却已经空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想去隔壁偏殿找点水喝。墨临渊通常在那里打坐或处理事务。
偏殿里静悄悄的，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透过窗棂洒下清辉。墨临渊并不在。
苏小叽松了口气，蹦跶到水壶边，用翅膀艰难地给自己倒了点水喝下。
正准备离开，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靠墙的一张紫檀木书案。书案上除了一些笔墨纸砚，还放着一本看起来颇为古旧的、用某种淡青色兽皮包裹的册子。
册子的边角有些磨损，似乎经常被翻阅。
鬼使神差地，苏小叽被吸引了。她蹦跶过去，好奇地用鸡翅膀拂开册子封面。
没有书名。里面是墨临渊那笔凌厉而整洁的字迹。
这……这像是一本日记？或者笔记？
高冷如墨临渊，也会写日记？
强烈的好奇心瞬间战胜了疲惫和恐惧。她小心翼翼地用翅膀尖翻开第一页。
“玄重又渡劫失败。蠢。险些波及凡人，更蠢。将其拖回，伤势颇重，魔元涣散，需静养三七之数。”
苏小叽：“……”果然是骂玄重。
她又翻了几页。
“清心丸炼制失败，火候过猛。需调整地火符文。”
（后面跟了一堆复杂的公式和草图）
“掌门又提及结道侣之事，烦。”
苏小叽的鸡嘴微微张开。原来仙君也会被催婚？
她继续往下看，心跳莫名加速。后面的内容开始出现一些让她眼皮直跳的记录：
“那鸡……灵宠，今日又将水碗打翻第三次。蠢笨不堪。”
“引气口诀教授整整七日，毫无进展。资质之差，闻所未闻。莫非契约有误？”
“昨日喂食时，竟试图啄我手指。胆大包天。”
“玄重暗中传讯，询问‘鸡味’如何……将其拉黑三日。”
苏小叽看得又是气闷又是想笑。这家伙，表面上冷冰冰的，心里居然吐槽得这么狠！还有，拉黑是什么鬼？你们修仙界也兴这个？
她忍不住又翻了一页，时间显示是不久前。
“查阅古籍，疑似‘塑形涅槃丹’变异药力与凡禽魂魄结合，情况复杂，化解之法恐比预想更难。需从长计议。”
看到这一行，苏小叽的心微微一沉。
但紧接着，下面一行稍新的字迹又让她愣住了。
“然，其求生之念甚坚，眼神尚有灵光，或……并非全无可能？”
最后的问号，写得略显迟疑，似乎书写者自己也不太确定。
苏小叽呆呆地看着那行字。
所以……他其实也觉得希望渺茫，但……并没有完全放弃她？甚至……还有一丝微弱的认可？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极轻微的脚步声！
苏小叽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翅忙脚乱）地想将日记本合上恢复原状，结果翅膀一滑，反而将册子“啪”地一声扫落在了地上！
月光下，那本摊开的日记，显得格外刺眼。
墨临渊清冷的身影已然出现在门口，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地上那本册子，以及旁边僵化成石鸡的苏小叽身上。
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苏小叽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连咕咕叫都发不出来。
完了完了完了！偷看冰山仙君的私人日记！还被抓个正着！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了！说不定明天的灵谷里拌的就是她的羽毛了！
墨临渊的目光从日记缓缓移到苏小叽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看不出情绪，却比任何怒火都让人恐惧。
他一步步走近。
苏小叽绝望地闭上了鸡眼。
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只听到册子被拾起的细微声音，以及墨临渊听不出喜怒的平淡嗓音：
“看来，今日的修炼量，还是太少了。”
苏小叽：“！！！”
咕？！（不要啊！！！）